“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下去,海疆将永无宁日,百姓渔户,无人敢下海,这景象,比当年海禁时还要凶险百倍!”
“说的是,大人,你安居城内,不知外头海盗们有多嚣张!我们的船出港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海盗上来抢掠,夺船越货,简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半个时辰?那你烧高香了,我家的船出海不到一刻钟,还能望见港口的影子,就被海盗给盯上了。”
“大人,你再不管管,我们只有给京里的大人写信去,告知这边的状况,不然我们也没法交代。”
这些人一个个脑满肠肥,脸大脖子粗,浑身锦绣华服,腰缠万贯,一看就是一群海商。
福建巡抚熊文灿被他们围在当中,满脸苦笑,两只手在桌子上按着不动,不发一言。
等这帮商人稍稍消停下来,他才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冷静,然后吩咐外头的仆役上茶。
“大人,我们那里还喝得下茶啊。”海商们仿佛屁股上有刺,坐卧不宁:“若是福建海防继续如此,我们家家都要破产了事。”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熊文灿笑眯眯的,好言劝道:“你们说的,句句属实,本官也知道,海疆不靖,草寇为患,势必影响诸位的生意,如今南北通货,多少物什都是从海上而来,一朝海盗不灭,诸位就寝食难安,这我都知道。”
众海商听他这么说,于是闭嘴看着他,听他下文,熊文灿嘴巴翻翻,继续道:“但是海盗之乱,从洪武年间就有了,并非本官上任新出的祸患,历任巡抚、知府都处心积虑的要剿灭海匪,可是谁又能做到呢?所以此事不可心急,要徐徐图之,你们放心,本官为官一任,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海商们对视一眼,心想这不是啥也没说吗?
熊文灿又道:“至于京里的各位大人,想必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写信给他们,除了添乱,还能如何?不如诸位信我一次,本官在山东任上,也是平过乱贼的,你们可以去问问,再凶的马贼,再狠的土匪,碰上我熊文灿,还不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诸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整顿兵马,收拾战船,一定会还福建一个清明世界。”
海商们哪里肯信他这些画饼,但也不敢把他逼得太狠,谁都知道朝廷水师是什么货色,剿灭海盗的确不可能把巡抚架在火上烧就能办到的,于是只能再呱躁几句,说些催促的话。
“好、好,我都知道了,不过诸位都是地面上的豪族,按朝廷保甲乡绅制度,也有保境安民的义务,所以这剿匪,诸位也不能光向我诉苦就行了的。”熊文灿话锋一转,微笑道:“整顿兵甲战船,需要军费;招募勇士水手,也要军饷。诸位知道,府库里就缺银子,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官思量,诸位理应出些钱来,按商行大小摊派,为水师出海征讨,出点力。”
这些海商们一下就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这个熊文灿脸皮比他们还厚,海盗没打,先开口要钱。
但火烧眉毛,也不能说个不字,否则熊文灿立马就有了借口:帮你们打海盗,你们连一个子儿也不出,那还打个屁!
于是群情激昂的吵闹,立刻变成了更加激昂的摊派,大家你推说我的商行大、我说你的商行生意广,争吵不休。
熊文灿坐在一边,抹抹脑门上的汗,心想终于把自己摘出去了,让这帮豪商先内讧一阵再说。
但是海盗,却是早晚要打的。
他忧色满面,盯着桌上的一幅地图,暗自发愁。
这星罗棋布的海岛,每个岛都可能有海盗藏身,每个海盗都凶悍亡命,靠什么去剿啊?
他的目光在图上巡弋,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落到了那个最大的岛上。
“澎湖游击…….”
熊文灿默念了两遍这个名称,盯着夷州岛,不肯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