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十兵卫眼都红了,拳头捏出了水。
就在这当儿,门终于破了,伴着一声轰然巨响,化作两扇残破的木块,散落满地。
烟尘中,枪声骤停。
世界诡异的安静下来。
呐喊声变得遥远,垂死的人不再呻吟,风吹动天守阁前猎猎的菊花文章旗,噼啪有声。
柳生十兵卫的浑身毛孔都被打开了,他像头豹子一样雌伏在地,双腿肌肉绷紧,眼睛紧盯着十丈开外的那道烟雾朦胧的门洞。
呼吸声都变得那么的清晰沉重,他在心头默数着。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杀~”
陡然爆发出的呐喊声里,第一个举着薙刀的武士出现了,他穿着竹甲,卷着袖子,破烟而出,紧跟着的,是第二个、第三个,蜂拥而来的乱党武士从门洞里冲进来,密密麻麻,像冲进敌对方巢穴的兵蚁。
白色的樱花图案,绣在他们每个人的胸前。
柳生十兵卫添了一下嘴唇,瞄了一眼墙头,神情冷静得不像面对的是比自己人数多许多倍的敌人。
当对方冲到距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时候,他抽刀出鞘,弹了出去。
武士刀像一道霹雳,闪电般的从左下方上扬,以一个最为快捷的角度刺破薙刀的防御,划破了对方的胸膛,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一声呐喊,无声无息的如同阳光下的鬼魅。
漫天血花,人未倒,人已死。
脚下不停,人随刀进。
第二个武士根本没有看清来的是个啥,只觉眼前刀光一晃,一道寒意就从头顶降下来,劈头盖脸的死意,他本能的要提刀格挡,但还是慢了,柳生十兵卫的刀迎头砍下,把他劈成两半。
两脚一错,柳生十兵卫转了个圈,躲开了一柄对着自己杀来的一柄刀,滴溜溜的来到持刀者的侧面。
利刃划过,那人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几乎是在两秒钟的时间里,连杀三人!
这时候,幕府武士们才从草堆后面蹦出来,与冲进来的造反武士们撞在了一起。
人流对冲,血花四溅。
而柳生十兵卫像一匹独狼,更像一枚激流中的分水刺,在汹涌而来的人堆中进退自如,无情的收割着人命。
“是独眼柳生十兵卫!剑圣十兵卫!”
终于有人发现他了,指着他的方向狂叫。
这种续命自然无法影响柳生十兵卫的刀法,他依然一刀一刀的旋转、砍下。
“不用怕!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得多!”乱军中有人给自己人打气,高喊道:“杀了他,天守阁就在前面,进去杀光幕府的狗,立功者,一条大人悬赏一年份的福寿膏!”
“杀~”回答他的,是天崩地裂般的呼喊。
柳生十兵卫挥出一刀,劈倒一人,五尺之内再无活人,他漠然的甩甩刀上的血滴,眼神扫过面前鱼跃而来的敌人,居然笑了一下。
围墙外,蚂蚁般的武士涌向敞开的大门。
九条忠诚立在远处,手搭凉棚,仰头看向高高的天守阁。
“德川忠长究竟死没死?”在他身边,一个身穿雍容高档羽织的老年男子,皱眉问道,语气多有不悦:“你看清了没有?”
“应该是死了。”九条忠诚有些不肯定。
老年人瞪他:“什么是应该?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没死,什么是应该?”
老者气场强大,身份高贵的九条忠诚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忙道:“家主,当时很乱,我们的刺客虽然成功的伪装成琉球使者近了德川忠长的身,也引爆了炸药,但……田川昱皇的动作太快了,把人抢了回去,所以……我也不敢断定。”
“你办事就这么个样子,今后怎么成大事?”五摄家之一九条氏的家主,九条忠荣不满的摇摇头:“九条家是要成为天皇近臣的家族,你这样不行。”
九条忠诚慌了,急道:“夺下天守阁,就能知道了,再说德川忠长的儿子也在里面,为了能让家光继位,不是也得把那不满一岁的小子也杀死吗?所以不管德川忠长死没死,我们都要攻下天守阁的。”
“话是如此,但你办事不力啊。”九条忠荣冷笑道:“为了弥补你的过失,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尽快拿下此地,不然城外的幕府军反应过来,就完了。”
“是。”九条忠诚躬身道:“请家主放心……家主要去天皇的本丸吗?”
“是啊。”九条忠荣凝视着高大的天守阁,透过烟雾,仿佛要找寻里面的人影:“这次锄奸,是九条家联合一条氏、二条氏,三大家族一起发难的结果,但五摄家的另外两家,近卫氏和鹰司氏是德川忠长的铁杆盟友,他们还掌握着外围的幕府军,不赶紧取得天皇的支持,我们就显得底气不足啊。”
“德川家的幕府军主力已经开拔到岛原去镇压叛乱了,外围的幕府军根本不够。”九条忠诚笑道:“家主请放心去,这里就交给我了。”
九条忠荣收回朝天守阁张望的目光,转身登上软轿,临走时又叮嘱道:“你不要大意,一定要尽快夺下此地,最好在半个时辰内夺下,不然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