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已经悄悄掏去了鼻孔中的鼻塞,危颜正坐,目不斜视。
这三人一人是善于讲故事的朱海生,另两人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不过面庞黝黑,身材瘦削但肌肉扎实,仔细看看皮肤上竟然都生着片状的鳞甲,当然那不是真的鳞甲,而是常年被太阳暴晒后生的皮肤病,一般跑了十年以上海船的老水手都会有这样的体征。
这两人低着头,神态极为恭敬,双手下垂,袒着上身,根根肋骨突出,表示什么武器都没带。
“这两位是我们的首领。”朱海生介绍道,弯着腰:“特地来拜见聂龙头的。”
“小人朱本相,这是我弟弟朱本生,我们是福建朱家的后裔,祖上从至正年间流落此地,传到我们这辈人,已经是第十六代了。我们在这边靠打渔种地为生,外来遭欺生,为此没少受此间本地人的气。”一个老者立刻说道:“听闻聂龙头远来,愿为我等做主,我们求之不得,起初有些得罪的地方,还望龙头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等冒犯之罪!”
说罢,两人弯腰鞠躬,大礼参拜,朱海生乖巧的跟着跪了下去。
“种地打渔?”聂尘笑意不减:“这么老实?”
“当然也做些没本钱的勾当。”朱本相脸都不红一下:“抢的都是外人,大明的生意我们从来不做。”
“那也得有才行啊。”聂尘道:“除了三宝太监,这些年从大明过来的海船怕是一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吧。”
“不是,这个……”
“算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要向前看。”聂尘坐在椅子上没动,双手虚接了一下:“杀了你们的人,我会赔偿,给你们的东西,再加一些弓弩吧。”
跪在地上的三个人一愣,继而大喜,忙不迭的答道:“多谢聂龙头,我等却之不恭!”
“不用忙着道谢,我是有条件的。”聂尘微笑道,但那笑容怎么看都令人感到阵阵寒意:“一年后,我再来的时候,我要看到这里有码头,有港口,岸上有房舍,有仓库,具体的规制图,我会给你们一份,照着做就行了,若是到时候我看不到这些,呵呵。”
他冷笑道:“现在给你们的我不但要收回来,还会索取点利息。”
“聂龙头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朱本相急道,在地上没起来:“不过柔佛国的人跟我们不对付,以前我们也抢了他们不少船,只怕……”
“他们不会来骚扰你们的,因为这块地我已经买下来了。”聂尘道,把一张纸在手里晃了晃:“这是契约。”
颜思齐和郑芝龙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感奇怪,心想不是从柔佛人手里租的吗?怎么这会儿变买了?租和买可大不一样。
但这时候不方便问,聂尘把契约在手里挥了挥又收了回去:“若是柔佛人来问,就说你们是我聂尘的人即可,中华远洋商行的招牌你们也可以挂出去,他们见了,自然不会滋扰。”
“聂龙头胸怀若谷,我等折服!”两个姓朱的老头再次拱手作揖,哥哥朱本相道:“我等原以为在海外这么久,大明的豪杰早已把我们忘了,没想到聂龙头居然和我等一见如故,不但不责怪我们之前的冒失,还慷慨的赐我们一场富贵,龙头放心,我等必然在此潜心经营,为中华远洋商行开埠设港,日后龙头再来,看到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弟弟朱本生附和道:“说起来还是龙头有眼光,淡马锡虽然距离马六甲城路途遥远,但若论地势,却丝毫不输给红毛鬼的城池。这边……”
“这些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否则也不会扶持你们。”聂尘摆摆手:“不过你们朱家一脉在这里上百年,混到如今,连柔佛人都对付不了,足见你等能力平庸,做海盗可不是这样做的,实在有些丢人。”
他指指两人身上褴褛的破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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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这般对你们的,恐怕就只有我了。只有同族同宗的我才会这么轻易的信任你们。”聂尘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明朝的人在大明怎么斗都可以,但出了门,在外头,就应该团结一致,不然人家会笑话我们,连一个祖宗的同胞都不齐心,还怎么跟红毛鬼打?还怎么让柔佛人之类的猴子正眼看我们?”
“是,龙头说得对。”两个老头子频频点头,作深以为然状,朱海生也貌似受到什么醍醐灌顶般的教育一样,一直看着聂尘,眼泛异光。
“话说到这里,意思也差不多了,你们回去让人都从山里出来,不必躲着藏着。”聂尘站起来,居高临下铿锵有力的说道:“你等记着,不论你们以前怎么过的,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中华远洋商行的人,受商行规矩约束,享受商行的福利。得了我的东西,就得替我做事,要是叛了我背信弃义,就为大义不容。”
他低下头,双目如炬的盯着朱家的人,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就算你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们挖出来磨碎你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