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一个劲地喝着汤,嘴里不得空,“呼哧呼哧”地发出一阵猪拱地的声音,也不知是答话还是吃出了猪相。
明光端着碗一边吃鱼一边道:“妈,我看他不像多心的样子,他吃得比猪还快。”
“不许这么无礼!”明母呵斥一声,见聂尘吃得很欢并无介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接过明月递过去的汤碗,安心吃起饭来。
鱼汤浓得漂起了白泡,喝一口满嘴都是黏稠的汤汁,无比舒爽,聂尘大口喝了几口,换做小口细抿,只觉全身都暖洋洋的,生命力都在缓缓复苏。
“叶公子是哪里人呢?”知道聂尘是个秀才后,明母的语气更加客气:“小径湾附近常有落水的旅客被冲上岸,他们的家属往往着急万分,你告诉我们家里地方,我们托人去报个信,也好让家里来接你。”
聂尘嘴里包着一口汤,“咕噜”吞了之后不答先问:“敢问……大嫂,这里叫做小径湾吗?”
“是啊。”明母点头。
“属哪一县哪一府呢?”
“属广东惠州府海丰县,从这里上岸之后不到二里地,就是小径村,有大路通往海丰县城。”
“惠州府?海丰县?”聂尘眉头一下拧了起来,在海上厮混这么久,他对大明沿海一带多少有些了解,记忆中惠州在澳门以北,虽然同属广东,但距离很远。
“大嫂,此地距离广州府香山县澳门岛,有多远?”他有些惶急起来,忙问道。
“香山县?”明母眨眨眼,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没有去过那里,叶公子你是那边的人吗?”
这回答很实在,一个贫苦疍家妇女,生活半径不会超过自家附近三十里远,要她来回答几百里开外一处地方的距离,确实不现实。
“算…….是吧。”聂尘苦笑一下,当然不敢说自己是夷州海盗。
“我听张爷爷提起过澳门岛,爷爷说那边全是红头发绿眼睛红毛鬼。”一直埋头扒饭的明光插嘴道:“那里隔我们这儿远得很。”
“有几百里远。”同样忙着扒饭的明亮抬起头,恶意满满地说道:“你吃了饭就要回去吗?”
聂尘“呵呵”一笑,佯作没听到不去理会怀着小心思的虎头小鬼,明母就替他解决这个问题了:“说什么瞎话?叶公子刚刚苏醒,几百里远的地方说去就去呀?”
她温和地对聂尘说道:“叶公子不用担心,你家虽然远,但只要人还在,什么时候都能回去。好好养伤便是,先在我们家粗茶淡饭吃着,从这里过小径湾那一头有个私港,隔一两个月会有船往南走,我托人帮你问问,若有去广州府的,等你伤好了就搭船过去,好过走路耗费时日。”
“多谢大嫂好意…….可我身上没银子,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付清大嫂你家的钱。”聂尘尴尬地说道,他这是真心实意的话,从醒来到现在,通过对话,他基本上摸清了明家的底细,这是一户穷苦的渔户,没有多的余钱,从这顿饭全是鱼汤没有半颗米就看得出来,平白无故多了自己这张嘴,负担绝不会小,若是不仁义的家庭,早就把自己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叶公子不要这么说,我们可不图你的银子。”明母却爽快地道,还瞪了挤眉弄眼的明亮一眼:“谁没个落难的时候?既然我家救了你,自然要救到底,海龙王每年吞那么些人,既然不收你,叶公子就必然是受明王爷庇护,疍家人不会任你在外面冻饿而死。”
说着话,明母还双手合十,朝一侧舱壁上拜了两拜。
聂尘循着她拜的方向望过去,看到舱壁上一个小小神位上供着一上一下两个牌位,下面一个牌位上写的是“新故显明公讳朗之位”,心中顿时明白了:原来明家的家主,明月姐弟的父亲已经过世了,牌位都在这儿供着。
再看上面一块,却只是一块黑漆无字牌,前面有尊顶盔贯甲仿佛武将的小小雕塑,无名无姓,不知道供的是谁。
雕塑泥胎彩绘,栩栩如生,一手持长枪一手叉腰,面容愤怒气势不凡,大有神明的模样。
“这雕塑位置在明家父亲之上,地位看来很尊贵,却又没有写名字,应该是明母说的明王爷了。”聂尘腹诽道:“不过这是谁呢?关二爷的样子不是这样的啊,也没听说有哪路神仙叫做明王爷。”
这么想着,他嘴上却没有停着,非常感动地向明母拱手施礼道:“多谢大嫂,大嫂一家待我有再生之恩,日后聂……叶某若有得势的一天,一定不会忘了大嫂一家的恩情!”
明母一笑,伸手拿勺子给他添汤,明月扑闪着大眼睛笑嘻嘻地抿嘴,明亮、明光鼓着眼不住看他,一屋子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一顿鱼汤饭很快吃完了,明家的人张罗着收拾碗筷,聂尘身上有伤,自然舒舒服服地躺在原地靠着舱壁,什么也不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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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舱有明家人的说话声隐隐传来,明母好像在吩咐明月准备一点米汤第二天当早饭,明亮在嚷家里米那么少,还要给色胚吃划不来,明母给他一巴掌后,消停了。
聂尘有种不明所以的痛快感,不过旋即,又有深深的自我反省,觉得自己愧对色胚这个称号:还什么都没干呢。
晚上睡觉,船舱里用帘子隔开成两半,前面是聂尘和两个小鬼睡,后面是明母和明月睡。
两个小鬼气哼哼地挤在聂尘身边,双方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