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边继续甩手,一边正色向身边的聂尘道:“聂老大,瞎子岛近在眼前,不论如何,应该派人过去看一看,若是李魁奇真的屯了一百条船在那边,兵贵神速,今晚上就摸黑过去抄了他的家底,总好过他的哨船发现我们之后围殴我们呐。”
聂尘的一只手搁在船舷上,手指头一直在木板上有节奏的敲打,人眯着眼,下巴微微仰起,答非所问的道:“那几个俘虏,有没有改口?”
施大喧没有回话,而是眼往后看。
“没有。”后方人堆里的李直沉声答道:“已经拷问四五天了,十几个人的回答都很一致,没有反复,异口同声的说李魁奇带了一百多只船北上,打算以瞎子岛为中续,在这一带海面设伏,等着我们送上门去。”
“有没有新的东西?”聂尘问。
“没有,翻来覆去就这些。”李直的声音平静得像池塘里的死水,没有一丝丝的波澜,跟他说话仿佛永远不会有激情。
他身侧的郑芝豹斜眼瞥他,心想这家伙跟娘们上床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个死样子。
聂尘深吸一口气,把身子斜靠在船帮子上,手指头敲击船板的节奏快了几分。
“李魁奇其实这回聚众北上,并不是仅仅针对我们,与荷兰红毛鬼汇兵一处,跟大明福建水师决战才是他的根本目的,他的生意主要集中在两广,福建两浙的商道他涉及不多,所以这么看来,若是我们跟他拖一拖,他一定会比我们更着急吧。”
聂尘沉吟着,说出上面这番话来。
李德想了想,接口道:“不错,俘虏们正是这样说的,聂老大前几天亲自审问时,他们就这样交代的。”
“不过俘虏只是一艘哨船上的小角色,可能知道的并不准确,李魁奇是不是真的急着跟我们干仗,谁也不能肯定。”聂尘的手指头在船板上重重一顿,道:“我觉得洪旭说得对,多等一下,对我们有利无害,虽然摸黑打一仗、以有心算无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晚上我们同样也看不见,绝不可能一仗就干掉李魁奇一百条船,反而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让李魁奇知道我们就在附近。多等一阵,待李旦的援军到了,再动手不迟。”
他看向众人:“你们觉得呢?”
大家有些点头,有些抱臂沉思,而诸如施大喧、郑芝豹等人则不以为然。
“聂老大,我们都在海上漂了快一个月了,尽收拾些落单的商船,前些天好不容易碰到只李魁奇的哨船,那厮却是只小小的海沧船,实在不过瘾,先打一架吧,弄痛李魁奇也好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施大喧提议道,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狂热,对这个好战分子来说,不打仗就浑身难受。
“不能急,急就会犯错,满盘皆输。”聂尘摇摇头:“在陆地上输了我们可以跑路,在海上输了,除了跳海我们没别的法子可想?你愿意跳海吗?”
“当然不愿意。”施大喧摇头:“但是……”
“敌众我寡,非战之道。”聂尘踩踩脚下的甲板:“如果我们有这样的盖伦大船十艘,我立刻就可以冲进瞎子岛,打他个落花流水。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捅一刀伤敌不如捅十刀毙敌,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动手,毕竟我们有几百号兄弟跟着,行事要先保全自己,才能再虑胜利。”
“唔……听聂老大的吧。”施大喧仍然有些遗憾,但又不便于反驳聂尘的话,毕竟他说得在理,冒险固然可行,但光图痛快一时只是莽夫所为,施大喧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就不再坚持。
“那就这么定了。”聂尘决然道,吩咐李德道:“发旗语,让其他的船跟着我们转向,离瞎子岛远一些!”
李德答应着,大步向位于后面的尾楼走去,片刻之后,这艘巨大的盖伦船舵页急转,横帆吃风,船身以一个大大的角度,斜着走了一个弧线,在海面上画了一个半圆,开始向另一个方向驶去,远离了瞎子岛的方向。
跟在后面的船只,纷纷转向,坠着盖伦船的航迹,鱼贯而去。
船队走后过不得多时,一艘不大的海沧船出现在了水天之间,桅杆上挂着李魁奇特有的黄色认旗,顺风而来,在刚刚聂尘所处的海面上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又继续向前,朝别的地方驶去了。
海面恢复如常,波涛荡漾,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来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只在施大喧手上拉屎的海鸟,鸣叫着,低低的一掠而过,爪子伸入水中,抓起一条肥美的鱼,一路叫着,向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