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又替他斟了一杯酒,劝道:“李老爷也没有办法,我们惹了这么大祸事,他若不做个样子出来,如何交代?又怎么管理其他船上的兄弟?”
他把酒碗递过去:“再说让你上岸,避避风头,也是为你我着想,荷兰人在海上悬红要你的人头,何必去赶趟撞墙?在这边种种地开开铺子,待乌香生意起来了,一样可以发财。”
颜思齐接过一口喝干,哂道:“哼,聂老弟你是读书人,讲究礼义廉耻,看人总朝好的一面想,不知道李旦背地里是个什么人……罢了,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他振作精神,笑道:“没想到摇桨这么多年,如今弃船登岸,做起农活来还是那样得心应手,聂老弟,你瞧,这片田我们伺候得还算好吧?等到初冬收成时,可要摆一桌好的慰劳慰劳这帮弟兄呐。”
“那是必须。”聂尘随之笑道,浅浅的抿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米酒,酒度数很低,基本等于饮料。
颜思齐向地里看了一会,好奇的问聂尘:“这地里种的乌香,不知道会结出什么果来,能吃吗?”
“吃?”聂尘乐了:“当然不可以吃,不过能入药,大明宫里有些贵人喜欢这个,听说入药后能夜御十女。”
“这么强呐。”颜思齐嘴巴一撇:“不过我用不着,不需要。”
“聂老弟种这个,是想开药材铺子?老实说,开药铺还不如开面馆,你看统一面馆如今多红火。”
聂尘笑笑:“必然不是开药材铺子,将来是要做烟馆的。”
“烟馆?”颜思齐闻所未闻,扬手做了个朝上飘的手势:“你是说烧柴火的烟?”
“是熬制福寿膏。”聂尘解释。
“福寿膏?那又是什么?”颜思齐没有听过,有心打听,聂尘跟他说了一阵,如鸡同鸭讲,说不清所以然。
“总之那玩意儿乐趣无边,吸了犹如登极乐仙境。”聂尘沉声道:“不过那是针对倭人而言,要是我们汉人吸了,只会徒然暴毙,死无全尸。”
颜思齐哆嗦了一下,浑身毛骨悚然,惊讶的道:“为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要问什么,你只要记着就行了,这类东西碰不得。”聂尘拍拍手,把手上的酒渍拍干净,起身道:“天快黑了,地里的活计好像还有点没有干完,我去帮帮他们。”
颜思齐一把拦住他,粗声道:“这等农活,怎能让读书人去干?交给我,你在这里瞧着便是。”
他大踏步走到田埂上,高声叫道:“弟兄们加把劲,把往日里在海上的力气都拿出来,快些做完,干得好的话,今晚上聂老弟请我们喝米酒!”
地里一片欢呼,挥舞锄头的水手们愈加勤快起来,颜思齐加入进去,壮硕身躯在乌香地里像一头牛。
聂尘站在小院边上,摸着下巴凝视着这群被他收留的人,眼神闪烁,思量了一阵,转身拿起一把锄头,也走下田去。
暮色将至的平户岛,一片祥和,数月前发生的血案,仿佛已然远去,碧海泛舟、炊烟缭缭,将一切涌动的暗流,都隐藏在烟波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