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聂尘比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李直去操心:开往日本的货船就要出发了,昨晚上船工来报,观天察海,明后日就会有东北风,风起时就是扬帆之机,错过了就要再等半个月以上,不能耽搁的。
车子沿着道路往海边行驶,驾车的车夫是个老手,很快,海边码头上高高的桅杆就在海风中露出了头。
李直踩着踏板下车,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岸边用木头和瓦片搭建的大片仓房。
这里是各家商行货物上下所用的临时货仓,大船泊于海上,距离澳门城内又有点距离,在这里建个货仓临时堆放一点货物,可以方便搬运,又能遮风挡雨。
从这些临时货仓的规模,就能看出商行的大小,大通商行的货仓是占地最大的一个,位置又极佳,就在最靠近码头的一块平地上,比其他商行都要方便。
相比之下,其他商行的货仓位置就要差很多,而最差的广盛商行,因为来得最晚,它的临时货仓建在与其他商行货仓分开的一片山坳中,距码头最远。
既然堆码了货物,这里的防备必然是紧要的,葡萄牙人在这里驻有一队黑人兵,建了高高的望楼,防备海上来的盗贼滋事。
此刻李直就瞄了望楼一眼,走向自己的货仓。
来往的伙计苦力纷纷向他鞠躬问好,李直毫无反应的直入仓房里,然后欣慰的看到,里面的货物都搬运一空。
“东家,货差不多都上船了,现在我们正在一一核对,如若没有问题,等风一起,就能开船。”这里负责的掌柜跟在他身后道,满脸笑容:“这个月运气极好,上一艘船刚走不到五天,第二艘船就能开拔,大老爷若是得知,一定会很高兴。”
海上行舟,最重要的就是风向,大明和倭国之间风向随季节而变换,摇摆不定,深刻的影响了两地航道通行。当年元朝忽必烈远征日本,就是没有摸透风向,在海上吃了飓风的亏,十万人葬身海底,喂了鱼肚。
李直明白这个道理,闻言高兴起来,问道:“很好,施大喧准备得如何了?”
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东家,船早已准备妥当,只等风向了。”
扭头一看,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矮壮敦实的男子站到了面前,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却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剃着光头,骨节粗大,面目间沉稳干练,穿着一件坎肩,露出外面的手臂上布满伤痕,一双眼睛犀利像刀子似的,能直入人心。
他就是李直手下最得力的人物,这次走私的头,也是整个澳门最年轻的船老大,施大喧。
“淡水、食物都准备停当,上回被浪打漏的地方也用松香修补过,不会再出问题。”施大喧接着说道:“二帆布有些破损,不过今天上午就能缝好,不会误事。兄弟们都安顿了家眷,就等着东家下令开船了。”
李直听完,赞赏的把头连点:“不错,准备得不错,大老爷调你过来帮我,没有选错人。”
他低声问道:“火药和炮子,可准备妥了?”
“妥了。”施大喧拱手答应:“足够应对任何情况。”
“那就好。”李直把手一挥:“走,我们上船瞧瞧。”
施大喧侧身做个请的手势,引着李直朝泊位走去。
几人身边苦力们穿流如织,忙忙碌碌,将最后一批货物从货仓中运到船上,在这样纷杂的环境中,自然无人发现,有三个不常见到的苦力混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