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小瞧了我等倒是不打紧,可若是有负先皇后所托,怕是就不妥了吧。”亥言索性把话往明里挑。
“也罢。”空闻大师捋了捋白胡须,“既然小师父言已至此,老衲再装糊涂便有违出家人的本份了。不错,老衲出家之前却是宋氏一脉,孝章皇后也正是我的姑奶奶。不过,诸位此来,怕是要败兴而归了。”
“大师这是何意?”柳如烟心里顿觉不妙。
“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此行想必是为那遗诏而来吧,只是那遗诏已被老衲烧了。”空闻大师淡淡地道。
“啊!烧了。”亥言和武松几乎是同时叫出声来,众人也是一脸惊愕。
此时只有柳如烟还算冷静,赶忙问道:“那大师可曾看过那遗诏?”
“是人自然有窥私之心,老衲也曾年少轻狂过,自然亦是未能免俗。”空闻大师回道。
“那请问大师,这遗诏中所写内容究竟是什么?”柳如烟追问道。
“这还重要吗?”空闻大师反问道。
“当然重要!”武松急了,“这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岂是儿戏。”
“施主所言之大事,无非就是传位之争吧。”空闻大师接着道,“可无论是三传约,还是什么独传约,什么真与假,果真还重要吗?”
“不重要吗?”亥言道,“若是当年的遗诏果真是三传之约,那太宗便是有违遗命,其子孙则是有篡位之嫌,当今的那位官家便是得位不正,不合法统!”
“照小师父之意,那是不是当年若以三传约传位,让太祖子孙继承皇位,便是正统了?”空闻大师又反问道。
“那是当然,至少法统如此。”亥言虽然回道,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
“好,老衲暂且同意法统之论。”空闻大师笑了笑,“那小师父可曾想过,本朝开国已有百余年,可无论是太祖还是太宗,当年可知有今日靖康之耻?难道当年若是遵了三传之约,便真的可以避免今日之祸了吗?”
众人一时被问住了。
“我等今日在此困于这皇位之争,即使百余年之后亦纠缠不清,耿耿于怀,那诸位可曾仔细想过,我等究竟所争为何?”空闻大师接着道,“争的是江山社稷吗?争的是苍生福祉吗?若是皇位之争,争的只是私欲,那又与我等何干?与天下百姓何干?太祖之后也好,太宗之后也罢,若无胸怀天下苍生之念,我等又是为谁而争,为何而争?”
这一连几问,彻底问住了众人,就连亥言和柳如烟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衲看几位绝非平常之人,身上颇有侠义之气,若是诸位此来是为济世扶危,那老衲倒是以为,几位不妨学学老衲,以日念一经之愿日拱一卒,勿忘大事之志,亦勿舍小善之念。”
“阿弥陀佛。”念了一声佛号之后,空闻大师又闭上了双目,仿佛入定了一般。
……
出了浮容寺,众人沿阶而下,朝山下走去。
可是武松走在路上,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方才空闻大师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散,却又找不到答案。
“是啊,我等究竟为何而争,又该往何处去呢?”武松突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哥哥不必多想。”此时柳如烟道,“与其多想,不如什么都不想。”
“那我等该如何?”
“但行侠义,莫问前程。”柳如烟嫣然一笑道。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