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面前父亲叶知秋那张原本熟悉而又慈爱的面孔,一瞬间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恶鬼的脸,叶枫不由得骇极大呼起来!
可是,他张开嘴,发出的却依旧只是婴孩一般的啼哭之声。
这种无能为力的无奈之感,几乎要把他逼疯掉了。
就在他拼命声嘶力竭的大哭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很遥远,又好像就在耳边,声音显得很稚嫩,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安详之感:“叶公子,快醒来,快快醒来!”
叶枫全身一颤,猛地惊醒。
他一睁眼,眼前依旧是一片刺眼的强光,不得不又再度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花了好一会儿工夫,脑子里才回想起来,自己如今依然身在雪峰之上,那黄金圆轮之内,身边刚才唤醒自己的,正是守护这黄金圆轮的当代恩西活佛,小桑吉。
叶枫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额头上和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而眼角则是刚才流下的泪水。
看来刚才自己是真的大哭了一场。
他心中有些尴尬,一个大男人当着别人的面如此的嚎啕痛哭,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这么说,刚才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境了?
还好只是一场梦境。
叶枫如释重负一般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耳畔又响起了小桑吉那平和的声音:“刚才叶公子的所见一定十分震撼吧?”
叶枫一愣:“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小桑吉一笑道:“不,我不知道。只不过你刚才的反应,足以说明了这是你内心最为恐惧的东西,能让像你这样面对生死尚且面不改色的好汉子崩溃大哭的东西,实在是不多。”
叶枫脸上不禁微微一红,说道:“还好,那只是一场梦。”
“不,”小桑吉摇着头说道,“这黄金圆轮的力量能让你看见你需要看见的东西,你内心最渴望看到的东西,虽然这种渴望你自己未必能够意识得到。它或许能让你看见从前发生过的最为隐秘的记忆,或许能让你看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某种场景,但是,它绝不会让你凭空做梦。”
叶枫呆了一下,说道:“你是说,那不是梦境?能其实是我的记忆?”
他一面回想着刚才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那桃林,那茅屋,那对夫妇,那惨剧,还有自己一直敬爱的师傅和父亲,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他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这不可能,在这梦中,我还只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怎么可能会有记忆?”
小桑吉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十分的坚定:“不,有可能。一个婴孩虽然还没有成熟的思维和意识,不过他的所见所闻,同样会被记在心里,只不过是被藏在深深的脑海深处而已,你自己或许也已经以为不记得了,不过这段记忆却还在那里,只是需要某种力量去发掘它罢了。”
叶枫感觉完全难以置信:“你是说,我所见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而不是这黄金圆轮所虚构出来的?”
小桑吉摇摇头:“黄金圆轮会让你看到你需要看到的,带给我们的都是真相,或者是基于现在之上某种未来的可能性,不过它从不会虚构,也从不会撒谎。”
叶枫愣住了。
他细细的回想着刚才所见到的一切。
不,这不是真的。
一手抚育自己长大的父亲叶知秋,在记忆中他虽然一直身在公门,最后还忝为锦衣卫指挥使,执法如山,铁面无私,深得皇帝的器重,然而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像个慈父多过像一个严父。
叶枫从小没有感受到过母爱,可是在外人眼里严厉无比的父亲,在他面前却比许多的母亲还要细
心,事无巨细都考虑得面面俱到,他还很唠叨,是那种很琐碎的唠叨,却让你感觉到很温暖,所以叶枫从小几乎没有感觉到过没有母亲的遗憾。
而在刚才的幻境之中,他却是如此的阴狠毒辣,杀手无情,不但用计毒杀了那个汉子,还一刀就斩下了那女子的头颅,他甚至都没有过一丝的犹豫。
这真的会是他的父亲吗?
还有师傅魔五楼,虽然他性格比较孤僻古怪,即使是面对叶枫,他也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在外人眼中是那样的孤高冷傲的人。
然而只有叶枫才知道,在教导叶枫的十年之间,他是如何无微不至的照顾叶枫的生活,完全可以说是视如己出了。
虽然在教导叶枫刀法这一点上他还是非常的严厉,然而每次在惩罚叶枫的时候,叶枫都分明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一种不忍,那是发自内心如同父亲一般的疼爱。
更重要的是,多年以来,叶枫一直知道,师傅和父亲之间虽然是师兄弟关系,却一直有些不睦,始终存在着某种隔阂。
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说破,更不会对叶枫提起,但是叶枫很清楚的知道,师傅这些年来每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从来也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于不愿意和他多待,而父亲对于师傅魔五楼,始终有一种低声下气的感觉。谈不上畏惧,或许只是心中有所亏欠而已。
然而在刚才的幻境之中,一向冷峻高傲的师傅魔五楼,却显得是如此的懦弱无助,而一直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父亲叶知秋,却变得颐指气使,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完全颠覆了叶枫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认识。
这,会是真的吗?
还有幻境之中那一片繁花灿烂的美丽桃林,那一间被烈焰烧毁的温馨小茅屋,以及惨死的那一对青年夫妇。
在幻境之中,自己是他们的孩子,而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至于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身边最亲的两个人,自己的父亲叶知秋和师傅魔五楼,竟然会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
叶枫只觉得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流遍了全身,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被凝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