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袁书同说过,当初徐元举被陷害时,就是因为严家向官府献了笔钱,希望打击海盗。
结果徐元举用这笔钱去找骆家买船时,被人诬陷,说他买船用的钱是韩王捐给刺史府用来修路的钱。
严明德也站出来矢口否认,说没有给官府捐献过钱。
这件事中也出现一个骆家,也是造船的。
毫无疑问,这个骆家就是那女子所在的骆家,难怪她说自家父亲是被陷害。
这件事中,徐元举和骆家家主都是受害人!
那火凤社为什么要抓骆家女呢?
越王陷害骆家又是什么原因?是因为对付徐元举时,无意间连累此人?还是有意为之,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武承嗣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事都和火凤社修造的那座石碑有关。
他脑海中出现一条线,线的源头便是石碑,由石碑牵出三百石匠,由石匠牵出张构。
张构父亲也是被越王绑架,而且他父亲和徐元举、将作大监杨务廉是同门师兄弟。
那么张构这个点和徐元举连上了。
也就是说越王对付徐元举,不仅仅因为他是武氏的人,也不仅仅是为了拉拢他,很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如今徐元举又和骆家连上了,似乎这件事骆家也牵涉其中。
最近几天,越王和韩王都显得很低调,任由武承嗣一步步掌控扬州。
出现眼前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已经认输,打算以后做个游手好闲的太平王爷。
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
如果他们真是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牢牢掌控住江淮这么多年,将武媚伸来的手挡在江淮以外。
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他们另有其他谋划,所以现在故意示弱。
武承嗣有种预感,他们谋划的事,一定和这条线有关。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忽然进入书房,拱手道:“殿下,杭州来信。”
武承嗣接过一看,是杭州刺史王继送来的信。
迅速将信看完后,武承嗣深吸了一口凉气。
在杭州时,王继便提过一件事,说有艘军舰奉命去扬州公干,回来后,船上的军士全部被杀。
被长史钱德广所杀。
当时武承嗣让王继调查此事,没想到他还真调查出一个结果。
虽然与此事相关的人全部被钱德广灭口,但王继还是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从杭州到扬州,走水路的话,原本四天就能到。
然而王继却发现,那艘军舰从杭州到扬州,竟然走了足足八天,而且路上并没有停靠过任何地方。
回来时速度又恢复正常,四天就到了,
王继也给出自己的猜测,他怀疑战船上有一大批铜钱,这才压重了船,导致走的慢了。
那些军士很可能就是因为发现这批钱,才被灭口。
然而武承嗣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战船确实拖运了一件东西,然而那东西却并不是铜钱。
武承嗣将信放在桌案上,大步出了书房,叫上诸葛三元和诸葛南,又带上一队军士,直奔黑仓码头。
那艘战船在扬州停靠的地点,就是黑仓码头!
来到黑仓码头时,只见码头上一个人都没有,简直就像一座废弃码头。
走在码头木板上,并没有嘎吱作响的声音。
这说明脚下的木板还很结实,并没有腐坏,这座码头应该修建没有多久。
码头西面有一排木房子,这些房子之间相互打通。
进入屋子里,四顾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空旷的像座体育馆。
诸葛南用手指在地上一抹,吹了口气,顿时吹出一片灰尘。
“殿下,只怕高兄将人救走后,这里的人就都撤走了,应该再没有回来过。”
武承嗣没有说话,径直出了屋子,向江面上看去。
虽然码头空荡荡的,江面上却灯火通明,将河道照的十分明亮。
船只的数量比想象的还要多,江面上有一个岔口,这座码头便是建立在岔口处,一条人工河在岔口处与长江交汇。
向河对岸看去,只见灯火冲天,一阵阵粗犷嘈杂的声音随着秋风飘了过来。
对面也有一座码头,与冷清的黑仓码头不同,一派热闹景象。
武承嗣在江面上看了一圈后,目光停在那条小一些的人工河上,问道:“那条河通向哪里?”
诸葛南第一次来扬州,自然答不上来,目光看向了自家义父。
诸葛三元眯眼瞧了一会,说道:“殿下,那里应该就是邗沟。”
武承嗣心中一动,邗沟是隋唐大运河中长江与淮河相连的一段人工河,过了邗沟便是汴河,直接与黄河相连。
“从这里可以直通至泰山行宫吧。”武承嗣悠然道。
诸葛三元笑道:“是的,从这里到泰山行宫,只需八天水程。”
武承嗣默默望着江面,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殿下,你怎么了?”诸葛南疑惑道。
武承嗣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回到都督府,武承嗣将亲卫都赶了出去,独自待在书房中。
这一整晚,都督府书房中的灯,都没有熄灭过。
次日清晨,武承嗣将两封信交给亲卫队长卫恒,吩咐他将信送到郡王府和公主府。
随后洗了个澡,又吃了两大碗肉粥,疲劳瞬间一扫而空。
在书房中,武承嗣命人召来了韩成,问道:“韩将军,这几日你将刺史府整肃的怎么样了?”
韩成道:“回殿下,虽然在徐姑娘帮助下,属下已经清理了一帮袁书同的亲信,但恐怕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武承嗣抬手道:“这件事你暂且不必做了,我会让诸葛寺丞来处理。”
“是。”韩成对武承嗣的命令从来不会多问。
“我现在想找一名可信的刺史府官员问话,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韩成想了想,道:“户曹参军许恢应该可以,此人是徐长史副手,徐姑娘也认识他。听说徐长史蒙冤后,他还想去告御状,被袁书同劝止。”
武承嗣颔首道:“很好,你立刻让许户曹过来见我。”
一个时辰后,武承嗣打量着身前的男子,只见他约莫三十出头,头发有些稀疏,脸色有些苍白,龅牙鼠眼、弯腰驼背。
“下官许恢,见过长平王殿下。”
武承嗣收回看向许恢的目光,直接进入正题。
“许户曹,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找你了解一下。”
许恢躬着身道:“是。”
武承嗣道:“我翻看了一下府衙内的文书档案,发现徐长史在扬州的几年里,不仅改良了农具、制定出更合理的商业政策,而且很多道路和桥梁都是由他亲自设计。”
听到这些话,许恢的腰一下子便挺直了,目光也变得明亮。
“确实如此,可以说扬州这几年赋税的增长,没有谁的贡献能超过徐长史。”
“那就奇怪了,为何在民间,徐长史的名声并不好,而且百姓们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武承嗣又问。
一瞬间,许恢如同泄了气一样,腰又弯了回去,苦笑道:
“您有所不知,咱们扬州城有二十四家茶楼、十五家酒馆,这些茶楼酒馆一直控制着扬州城的大小消息。”
“徐长史刚做完一件好事,立刻就有几件关于徐长史的谣言出现,而且那些茶馆每天都在传扬越王的功绩,就连徐长史干过的不少事,也变成了越王的功绩。”
武承嗣暗暗点头,在这个时代,茶楼酒馆便相当于媒体,越王通过控制媒体,掌握了扬州城的喉舌。
长期洗脑下来,也难怪百姓对他如此爱戴。
武承嗣立刻让亲卫将诸葛南叫到了书房,再让许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诸葛南听完后,瞪眼道:“我说怎么每次去茶楼喝茶时,茶馆里的人都在称赞越王,原来是这么回事!”
武承嗣道:“要想让扬州恢复清明,首先就要拨乱反正。诸葛寺丞,我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清除掉这些毒瘤,还徐长史一个公道,你能做到吗?”
诸葛南大声道:“殿下,您就等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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