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是自赏识自己的大佬府邸被戏弄、嘲笑，最终被赶了出来的那场宴席？

还是自己的血脉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自己面前的那场昏天黑地的血腥战役？

又或者是自己力战而竭，却战败背锅而入狱后的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记不清了......

看着台下数千将士那灼烈的目光，失望的眼神中，更埋藏着溢于言表的愤怒。唐通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他曾经也是一位受尊敬、受重用的，在战场上披坚持锐的将军啊！若是有的选，谁不愿意做个好人、好官、好将军？

可惜这世道他并不允许。

若说辜负，可能最辜负的除了自己手下枉死的弟兄，那便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崇祯皇帝了。从游击将军，一路被提拔到总兵，推衣解食，苦口婆心......

也罢，就把这条命还给皇帝吧！

唐通看向一旁正举起右手的太子朱慈烺，又看了看下方的孙守法，心中却又有一分的坦然，坦然面对即将发生的“生死”，坦然面对自己失败的一生。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世界便交给你们了，别忘了到地下后，告诉我，彼时的大明与此时的大明，到底有何区别。”

这边唐通在回想着过往种种，那边朱大太子正在进行最后的演讲：“从今往后，你们只管向前冲杀灭敌，伤了、本宫给治，残了、本宫给养，死了、本宫给葬，妻儿家小都有本宫来照顾！”

“但是！”朱慈烺顿了顿，犀利的眼神扫过全场，随即继续说道：“但是，若还有人贪腐不端、纵兵劫掠，喝兵血、食民膏，甚至杀良冒功、临阵脱逃，本宫也绝不宽待！勿谓之言之不预，此，便是最好的例子。”

说着，朱慈烺右手猛地一挥，早已准备好的锦衣卫随即动手。

“噗”的一声，那是锋锐的绣春刀割破脖颈，砍断脊柱的声响。

刀落，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绣春刀轻易地斩断了头与身的连接，刀下之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惊恐的惨叫；

头飞，脱离了躯壳的圆滚滚的头颅，在势大力沉绣春刀的助力之下，从高台上一跃而起，转向蔚蓝的天空，随即又滴溜溜地滚下高台，滚落到众军的面前；

鲜血，四溅。随着头颅与躯壳的脱离，殷红的鲜血瞬间从断口处喷薄而出，只一刹那，临时垒砌的高台便被鲜血浸染，包括那堆银山，都被涂上了一层鲜红色的外衣。

而这，正是朱慈烺朱大太子所想要的。他要每颗发下的饷银都带着鲜血的气息，让每个领到饷银的将士都从心中感受到畏惧，让每次花销之时，都明白自己是一个军人——大明的军人。

静。

原本喧闹的场景一下子变得格外的寂静，高台之下的众将士看着一颗颗滚落的人头，和一具具淌着鲜血的尸体，即便是沙场宿将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要知道这些人在片刻之前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以生杀予夺的顶头上司。

规则也从这一刻开始改变：众人的目光渐渐聚焦到了高台之上，那个略显瘦小却又无比高大的身影——朱大太子，或许只有这样杀伐决断的太子，才值得自己跟随吧！

“传令：各营、哨皆列队有序上台领取饷银！”朱慈烺朗声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