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用看着面前的赵桓,他此时仍然还以为这位是朝廷委派到岳飞身边的监军将领,甚至张用一度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个宦官...
毕竟宋人朝廷是有这个习惯。
不过此时不管赵桓是不是一个宦官,张用都知道自己要面临的选择。
“将军如今亲自前来,可谓是给了张用足够的面子,张用感激不尽。
某家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之人,岳飞将军对某家有大恩德不说,我二人更是同乡好友,那也是知根知底的存在。
如今将军把岳将军书信送来所为何事其实你我都很清楚。
某家降而复叛,岳将军不肯责怪乃是某家的运气,但某家若是继续反复无常...”
“将军并非反复,只是被虚妄迷花了眼睛罢了。”
赵桓知道张用的想法,他并非是担心名声,这家伙纯粹是犹疑不决,加上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个家伙内心充满了矛盾,加上极为容易被人说动,整体来说就是岳飞对他的那句评价。
杀了他,对不起这天下。
不杀他,对不起自己。
张用需要一个理由,赵桓就给他一个理由。
“将军当初被那钟相杨幺曹成等人说动,无非是因为他们告诉将军朝廷无道,搅得天下民不聊生,让天下几无可用之民力。
钟相提出来那等贵贱,均贫富之话却是让人动心,将军被其哄骗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但正所谓虚言不足以成事,如今洞庭湖内乱想来将军已经知晓,这虚妄之言并非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将军也不必再继续坚持,何不迷途知返重新回归到岳将军麾下。
与岳将军共同保卫大宋,为天下而效命。”
赵桓给了张用足够的理由,也给了他又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岳飞的信帛也给足了他的面子。
张用考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解下自己的兵甲,带着兵马再次投诚。
赵桓看着这家伙....也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张用并非是两面三刀之人,他只不过是贪生怕死,当他发现我等陷入重重包围之时,他自然就会想到再次背叛然后与我等划清干系。
等到了如今这局面出现问题之后,他自然也就要重新考虑一番。
我等给他一退路,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回归正途。”
这是赵桓离开之前岳飞告诉他的原话,关于自家的这个同乡,岳飞是真的很了解的。
而且岳飞还补充了一句。
“若如今是金人来犯,便是我等陷入重重死局他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再行逃窜,而不会像如今这般降而复叛!”
这就是大义了。
赵桓看着张用再次将兵马交出,孑然一身之时也是露出来了满脸的笑容。
“将军,这洞庭湖之事,真的不可避免么?”
在无人之时,张用找到了赵桓询问此事。
“钟相因为吃过苦,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受苦,可正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吃苦,他的子孙便不会有他的这份儿经历。
这是一条两条被堵死的道路,他自然是走不通的。”
张用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一件事情真的不明白。
“那百姓们当如何,就真的没个活路的么?”
“百姓如何会没有活路,千百年来这些在底层的百姓才是最坚强的存在。”赵桓轻笑,“不要拿自己去和那些官宦子弟,家族中人相比较。
他们承受了先辈的恩泽,路不是这么走的。
无论是官宦子弟还是家族中人,他们的前辈都承受了不下于你们的痛苦,他们也都是崛起于微末之中。
譬如我大宋的皇族赵氏,太祖乃是黄袍加身,一提起赵氏一族,太祖之父乃是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
祖父乃是涿州刺史,曾祖父乃是卢龙镇幕僚,加兼御史中丞,高祖也算是一县令...
看着是不是官宦子弟,可换而言之这高祖之前寂寂无名,太祖皇帝之高祖父这一县令你总不能说是靠着什么家族之事。
不过就是自己考出来的,考出来之后就遇上了唐末乱局,这局面,你敢说是好的?
可即便是如此,仍然要一代代的走下去,黄袍加身不是一代人可以做到的,而一家一姓乃至天下之崛起也不是一代人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