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欢生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
酷暑难耐的六月天一夜之间飘起鹅毛大雪,整整三个月,满城冰冻,举步维艰,积雪在地面尘封足有三丈高。因为他出生起就一头银白头发,银白睫毛下是一双可怖的银白眼珠,于是,在发出啼哭的第一声之后,就被那个家的男主人剥夺了继续活下去的权利——
“啊……啊!这是恶鬼的儿子!!杀了他……快动手杀了他!!”新笔趣阁
他的母亲刚经历生育之痛,此刻又为了保全他而爬下床铺,流泪苦苦哀求。力竭而晕厥之后,唇色冻得乌紫再也哭不出声音的小婴儿,被惊慌失措的接生婆藏在布兜里扔了出去。
这个绣着青花的襁褓,无人问津,就那样在雪堆里静静搁置了数天,直至恰好被云游至此的一位老者拾去。
老者的身份非同小可,来自洪荒国四大家族中最神秘隐忍的占卜师世家,吴族。他收留了这个被冠以“恶魔之子”称谓的弃婴,和吴族其他族人一起一视同仁,视为亲生孩子悉心抚养。因是在一户『北』姓人家的墙根底下捡到的,又期望他抛弃仇恨,一生欢畅,故替这小婴儿起名『北欢生』。
北欢生,未能如老人所愿。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为自己与普通人相异的外貌而痛苦,也深深厌恶自己和同族迥然不同的姓氏。他敏感多疑,孤独惊惧,又孤傲聪颖,事事要强,在老人的指点下,八岁那年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天生魂力,比同龄吴族晚辈的魂力觉醒时间早了不止五年,又因不喜与人打交道,几乎完全封闭自己,不眠不休全天候练习魂力与吴族占卜术。很快,他的实力超越全族,直逼吴族长老。
北欢生一直憎恶着抛弃自己的世界,也憎恶着自己的存在,他嗜血好战,毫无慈悲之心,每一场吴族子弟的比试,哪怕只需小试牛刀,他都要把对手打到脊骨净断,五脏破裂,或者用尽残忍的手段折磨对方,直到裁判看不下去紧急叫停才罢休。挑断手脚筋或生剥皮肤,砍去手足或绞烂心脏,以享受对手撕心裂肺痛苦的嚎叫为乐,让周边的人惧怕他,厌恶他,似乎这样才能满足。
杀戮对他来说,就像玩过家家一样平常。
老人发现了他扭曲的成长,好几次想招他详谈,最后一次,他才来。
十几岁的银发少年就像一棵蓬勃发育的青树,踏着轻巧的步伐,瞬间踏破窗栏翻身进屋。他披着一头醒目的银白卷发,站在老人面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别想着教训我,也别想着改变我。”
“你早该清楚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别忘了,吴族窥天之术,还是你亲手教我的。”
老人没有责罚他,也没有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只是徐徐喝了一口凉茶,然后平静的告诉他——
“孩子,不要信命。”
北欢生一愣,“老家伙,你在说什么?吴族的存在……占卜的意义,不就在于洞察天机,顺应天命么?”
老人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混浊苍老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少年,仿佛他的疑问在情理之中。
“非也。”
“上天只负责提出疑问,我们才是寻求解答的人。”
“说自己天生的命……那都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在传达、解释天机时,可曾想过,自身的命运也参与进历史之中了呢?”
老人看到银眸少年一脸震惊,顿了顿,继续道,“人啊,是哪怕得知自己的命运,也会做出背道而驰的选择的生物。被贪嗔痴念七情六欲左右,赴死而不惧,怀抱着自我满足游走于世。人,比起妖兽和仙人,更加愚昧,更加渺小,更加荒唐……你我生而为人,就是这样可悲的存在啊。”
那时候北欢生还不懂,为何老者会说出这番话。可悲……这世界只有他才是可悲的!孤独的……受尽折磨的……无依无靠的……只有他!独独他一人!凭何老家伙说自己也可悲呢?!
北欢生不服气,觉得老人说的话大题小做,他年轻气盛,自是早早忘了这段对话。
没过几年,老人的身体开始渐渐衰弱,自知大限已到的老族长立了一纸请愿书,早早卸任隐居起来,而吴族上下开始考虑新族长的竞选,打算以擂台赛为基本,将最终获胜的实力最强的人立为新族长。
北欢生知道后,一反常态,整个竞争比赛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直到三天后胜负揭晓,才吊儿郎当两手空空出现在第一名面前。
“你……唔!”
他瞬移过去,毫不费劲的掐断了第一名的脖子,无视整个吴族上下惊恐的眼神,气定神闲把沾血的朱红色长袍从尸体上解下来,再慢条斯理的系在自己身上。自言自语,“啊,都脏了啊。”
拥有一头刺眼的银白色卷发的貌美男人,抬起绵密银白的长睫,两颗像汹涌席卷暴风雪的苍白眼珠,此刻冷冷扫视着众人。他站在那里,就像恶魔在俯瞰众生,“还不跪拜新族长?”
从此,吴族风雨飘摇的四千年历史长河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位外姓掌权的年轻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