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杜氏一叹,“以常山使人射杀元朗来看,你认为他会让青青嫁你为妻吗?青青对于世宗皇帝、江秋白的敬重你是知晓,若她知道是元朗取了大周天下,逼死了江秋白,你认为她还会与你情投意合嫁你为妻?”
“可青青已是怀了、怀了孩儿的骨肉……”
“哦?!”赵杜氏顿为一愣,瞄了一眼脸色平静的赵匡胤,略一沉吟,言道:“眼下当以大局为重,你当与符太后的妹妹先结良缘,若使青青对你不舍不弃,届时再迎入门与她名份。”
赵匡义正待作言,但见赵杜氏脸色一肃,心下一叹,“孩儿遵命。”
赵杜氏目光转而投向赵匡胤,“我儿得了至尊大位,诸镇节使心生不服者有之,但大势所趋之下应可使他们不敢生事,唯李重进此人,以为娘看来,终是难以安抚,应尽快除去。”
“儿臣也是有此思虑,待看他接到禅位诏书是如何反应,若使他起兵反抗,我便使人征讨。”
“若他按兵不动,待日后伺机起事呢?”
“日后伺机行事?”赵匡胤眉头一皱。
“世宗皇帝一代英主,但使朝堂皇风卓然,人虽逝去,余威犹在,江南、吴越、荆南实为臣服。而今我儿立朝……至少来言,南唐想是不会臣服了。
李重进勇谋皆俱,此下坐镇扬州,对于我儿心有不服之下,但知我儿势大,必不会冒然起事,以为娘看来,他会暗中图谋与南唐结势,待他日我儿征伐南唐之时借势而起。
而他亦有威望,又骁勇善战,一旦与南唐结势,为娘但恐日后朝中有人见风使舵与之呼应,却是后患无穷。”
“那母后的意思?”
“待这几日将诸镇节使安抚之后,我儿可下旨将李重进调往青州之地,青州非为重镇,即使日后反事,但可轻易灭之。他若不允,当以抗命不遵见责,逼他造反,借时就有理由征伐于他。”
“会不会将他逼了投靠南唐,或南唐以图收复淮南诸州之下,届时趁机与他结势而起?”
赵杜氏摇头道:“李重进事忠之人,投靠南唐绝无可能。而李景此下纵是生了收复淮南之心,不知我大宋人心团结如何,即使与李重进暗有结盟,为娘料他也不敢明为相应。
反是会用李重进反叛作为试探,看看我儿天威如何。届时我儿当亲征扬州,灭了李重进,但可使南唐知道我儿厉害,重为臣服我大宋天家。”
赵匡胤点了点头,“母后所言甚是,儿臣不日就付诸而行。”
……
初五卯时三刻,萧慕云、常青青等人来到莫忘岛东边岸口,准备乘舟离岛去往灵秀村,在赵永安解去船缰之际,薄雾中但见一艘渡舟出现,却为杨老汉载着裴管事而来。
未及渡舟靠岸,裴管事凌空纵起,落身岸上,目光扫过一脸惊疑的众人,叹了一声,“陈桥兵变,大周易主,江先生、江先生他……”
“啊?!”萧慕云亡魂但生,“江师叔他如何啦?”
常青青亦是惊道:“江大人他、他如何了?”
“江先生他自断心脉而亡……”
萧慕云一把揪住裴管事衣袖,厉声道:“是何人使兵士哗变害了我江师叔?”
“是赵匡胤这狗贼,带兵回京,严秋、宫少文两贼谎称江大人已是投靠赵匡胤,带人诱使、逼迫百官臣服,江大人悲愤难当,但为引恨自尽。”
“是赵匡胤?!严秋、宫少文怎生出卖江师叔?”萧慕云一时惊呆。
“罪过,罪过。”明无合什道:“当日楚先生但有所疑,却是因为他阻止世宗皇帝岀兵青龙山,而对他消了疑心,真是天意难违。”
诚如明无所言,当日武望博,华千行身死,郭荣悲愤之下想发兵挖空青龙山,寻出智苦等人报仇。赵匡胤怕龙脉被毁,图谋成空,才拼死相拦,却也使楚南风消了对他的疑心。
珠泪盈眶的常青青哽咽道:“那我兄长与小虎哥他们、他们如何?”
“常大人与孟大人倒是无恙,老朽能得知内情,正是从常大人口中得知。”
常青青心神略定之中,只听身侧的青娥喃喃言道:“赵匡胤?!点检做、点检做?”又见青娥突是倒退两步,旋而跌坐地上,悲呼一声,“是我害了珂雪,是我害了珂雪呀……”
“青姨,怎为如此说法?”常青青心头大震。
萧慕云引身靠近已被许闻香扶起的青娥,“此言怎讲?难道珂雪之死跟这赵贼篡位有关?”
青娥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神色惊疑的常青青,哽咽道:“珂雪她、她想是为赵匡义所害……”
心下又为大震的萧慕云,一把扶住几欲跌倒的常青青,“青姨,且先回院中再说。”
青娥点头之中,萧慕云已为扶着脸色苍白的常青青向岛内行去。
众人来到岛上的厅屋落座之后,青娥擦拭着泪水言道:“去年先帝北征之时,我随珂雪与严秋他们一起押送军药去阵前,其中还有各地送与先帝批阅的公文。
行到澶州驿站时,已近天黑,又逢大雨,众人便是在驿中落脚。那时装有军药、公文的车马停在驿站西院,而因押送的人员众多,我便是与驿中的女仆挤在西院一处厢房中休寝。
约是过了子时三刻时分,我内急起夜,打伞去了茅厕,当回到西院之时,但觉装有公文的马车之中似是有人,惊疑之下,回到房内,便为戳破纸窗暗中窥望。”
这青娥当日带着几月大的苗珂雪投身药王谷之后,皇甫秀自也传了苗家武学让她修习。十余年间,却也让她修得固元境身手,听力自也不凡。
“待有一会,便见一道身影下了马车,那时恰有闪电亮起,却为让我看清那人是为赵匡义。但见他未为蒙面,我只道他夜半中来检查马车是否漏雨,也自未放在心上。
待到了宁州阵前,亥时之刻,我随珂雪将熬与先帝提神的汤药,端送到先帝行帐之中,只见先帝手拿着一块刻有‘点检做’三字的木牌,对严秋、宫少文作问:“四方公文送到京中,先由宰臣阅览后才为送与朕批复,这木牌若为范质等人看到,当无可能不作任何注明,就将它当为公文送来,应是有人在途中混入,你二人仔细想想,押送途中是否有可疑之处?”
严秋应道:“臣等一路落脚之处皆是在驿站之处,亦遣有营卫严以看护,但若有人将此物将放入马车,应是会为营卫发觉。”
先帝听完之后,也未也追问,便是让严秋二人退下。我那时心有所觉,却也不敢胡言,随珂雪回到营帐后,便将那晚所见告与。
珂雪听完之后,但有惊疑,言道:“那木牌尺余之长,‘点检做’三字从上到中间,下面但可再写上两三字,空之不写,是意犹未尽,但有所指…青姨,你认为下面会是何字?”
我为浅识之人,自不敢胡乱猜测,便是摇头说是难猜,珂雪那时又道:“若是匡义将此牌置入,其用意何在?‘点检做,会不会是说点检做乱?此下点检职位是张永德张大人所居,难道匡义发现了张永德有不轨的苗头,未敢明言之下,用木牌刻字提醒皇上?”
我一时惊疑,“皇上英明之主,若是匡义真的发现张大人有不轨之处,何不实言与告皇上?”
珂雪摇头道:“张永德是皇亲国戚身份,匡义他兄长赵匡胤是殿前都使,若是皇上不信,便是有中伤张永德,替赵匡胤谋取点检之位的嫌疑。”
我但想珂雪所猜不差,便问:“那当如何是好?”
珂雪略为迟疑一会,言道:“我去与匡义打听事由,若是他不便言岀张永德不轨之事,我让他日后告与青青姐姐便是,由青青姐姐禀与皇上,皇上必是会相信。”
珂雪话一讲完,便是要离帐而去,我正待随行,珂雪却道:“此事事关重大,但由我一人寻去相问便是。对于在驿站看见匡义进入马车之事,你但假装不知,除青青姐姐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言与。”
“过有一刻功夫,珂雪转了回来,未待我相问,便为言道:‘问了匡义那木牌可是他所放,他却是摇头否认。当我说那天是我亲眼所见他从马车出来,嘻嘻,他眼中惊色一闪而过,却是说上马车是为了捡查是否漏雨。想这小子狡猾,青青姐姐或可使他实言,我就不与追问了,只能回京告与青青姐姐再说了。’”
青娥言语一顿,泪水又为纷涌而下,悲泣之中,拿起案上的香帕擦了擦泪水,望向常青青,“回到京中已近戌时,想是一路奔波的缘故,珂雪晚膳也未食用便是回房休寝,而郡主你在那日夜间却是为柳贼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