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备有六千兵力的李重进心有忌惮,而正面冲过田地有马失前蹄之虞,便遣五百骑兵左向拐过与刘崇营寨相隔的村庄,想冲向郭荣中军,引诱李重进遣兵侧向横截,那时营中待发的两千骑兵再疾冲而出,冲乱李重进横截的兵马阵角。
不料洛逍遥等人窜出相拦,众丐放出毒蛇,至使骑兵人翻马仰,却将营寨口骑兵冲刺之路堵住,而李重进趁机将兵阵推过田地布防,更见有伺机攻打之势。
杨衮心知机会己失,暂时放弃出营攻打郭荣中军的想法,只待有三万兵力的刘崇将郭荣打败,李重进引兵相救之时,届时再遣兵攻击。
在顾忌洛逍遥与萧思温的关系之下,先让燕仲长使人拖住洛逍遥,只待汉兵得胜,李重进引兵去救郭荣之时,再逼燕仲长亲自出手,拿下洛逍遥,心想只要不杀洛逍遥,燕仲长自也不敢耽误军情大事,而也对萧思温算是有了交待。
岂知数倍兵力于周兵的汉军竟被打败,而汉军后营又出现了周兵袭击而来,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引兵退走。
望着营寨门前数十名满脸戒备引弓待射的缓缓后退的辽兵,一位手执竹棍的乞丐来到仗剑而立的洛逍遥身前,“洛公子,此下如何行事?”
洛逍遥沉吟之间,但听身后传来一声:“逍遥……”
转身望去,却见江秋白到来,忙是上前见礼,“见过师叔……”
“嗯。”江秋白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辽营,“伪汉军心已乱,败势已定,契丹人自不会枉费兵力替逆刘卖命。皇上猜他们有坐收渔翁之利之心,果然如此……哦,逍遥,你们此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洛逍遥目光扫向地下残留的尸体与伤马,似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对着身侧一位年约三旬的乞丐道:“梁大哥,你看这些死去的弟兄,他们可有家室……”
狙击辽骑出营,折了十余位乞丐的性命,受伤的亦有二十余位,却也算是为大幸。梁姓乞丐点了点头,“有。”
“将他们的籍贯罗列……”洛逍遥叹了一声,“在下让江师叔替他们请功……”
江秋白知他心性,心中暗叹,近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不提皇上他也会过问,六千吃皇粮的右军不战而溃,百余位讨乞为生之人奋勇杀敌……唉。”
转身对着众丐躬身行礼道:“光禄大夫江秋白代大周皇帝谢过诸位,太白书院江秋白替中原百姓谢过诸位……”
言罢,纵身跃上与刘崇中军营寨相隔的村庄屋顶,望向洛逍遥,“走,带师叔引见小虎口中的方伯伯……”
洛逍遥望了一眼已兵去寨空的辽营,点了点头,跃到江秋白身边,二人两个起落,已到了汉营边上的屋顶。
举目望去,只见寨中四处皆有兵士混战,而后营西北处的道路上,奔跑着溃退的北汉兵土。兵营正中的一处地方,一顶扎根地上的营帐突是冲天而起,宛落巨伞腾飞飘向西侧,一片惊呼声中,但见营帐飞起之处,方常胜正与一位青衣老者大战。
想是二人此下倾力相博,气机凛厉之下身周的帐篷东挪西翻,现出一片长宽皆是近十余丈的空地,许多周兵纷纷远离二人打斗之地,手执佩刀注目观看。
那青衣老者身材魁梧,拳法甚为霸道,身上衣袍涨鼓之中,每出一拳皆有虎豹出林之势,一看便知是以体魄入武之人,隐隐可见是为明窍山巅修为。
但见方常胜掌招幻若闪电,每接一拳之时,亦能岀招顺势反击,掌气拳罡相撞中两侧尘土飞扬,随着二人的身形变化,战圈愈发扩大,观战的兵士纷纷闪退。
“那老者应是刚入明窍山巅境……想来真是万幸,当时距离尚远,只道他只有抱丹小成之力,倘若等我再近十余丈,恐是接不下他的飞矢……而当时他应还有第三箭,定是被方先生所阻……”言语之中脸色但有余悸。
江秋白所料不差,当时他倾力掷剑而出之时,这老者正待引发第三箭射杀,正是被方常胜赶到所阻。若非如此,那时他已是拉近距离,手无兵刃之下,第三箭自是接不下来,郭荣的性命想是难保。
但听方常胜一声长啸,气机暴涨,身后一顶掀翻的营帐骤然翻动起来,反是盖向边上围观的兵士身上,竟使十数人猛退跌倒。
所谓愈战愈勇,此时方常胜体内的真元随着脉络血气的连贯,已至沸腾暴发而出,只见他右脚一蹬,以离弦箭矢之势,一掌击向那青衣老者。
那老者亦不甘示弱,挥拳相迎,拳掌对接之时,但听“轰”的一声巨响,四周尘土竟如一团尘幕掀起,将二人身形遮住。
紧接着又听两声大喊,方常胜与那老者二人的身形竟是岀现在三丈余高的上空,但见他二人拳掌复是一对,身形骤然分开,又如闪电一般向倒飞数丈,各自落向身后营帐之上。
那老者刚一落下,身形突是一没,却是沉入帐中,想是在帐中依然收势不住,那营帐一阵晃动。而方常胜却是待到帐顶之时,双掌身前叠翻滚动数转,似是练功收招一般,轻轻落下帐顶。
“如此刚猛之劲,落脚竟是丝毫不动,这方先生的掌法恐是天下无双了。即是“百柔掌”也无法做到如此收发自如,这般人物,怎会隐为乞丐……逍遥,这方先生你如何识得,何以小虎他们以伯伯相称?”江秋白奇道。
洛逍遥望了一眼已从营帐顶上跃出的青衣老者,应道:“他是青青义父的结拜兄弟。”
洛逍遥想起方常胜护送苗长宁遗体回药王谷途中,曾与自己交过手,那时方常胜才是神念境。待到相州相遇,也瞧出他已入抱丹小成之境,却未料他掌法如此威力不凡,竟似不输抱丹大成之人,心中也是大为惊讶,但想着自己这两年亦是突飞猛进,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造化,也就释然一笑。
此时负隅反抗的汉兵已是歼灭,四处可见卸甲弃械的降兵蹲在地下,上万兵土俱皆盯着场中相隔近二十丈、分别站在东、西两向帐顶上的方常胜与青衣老者。
那老者想是凶悍人物,望了一眼四周上千个朝着自己引弓待射的兵士,却是骤然而动,竟是向南面近百余处的郭荣疾掠而去。
江秋白、洛逍遥心头大惊,皆是不加思索疾向郭荣身前纵去,此下他二人与郭荣距有近三百丈之远,纵使元婴境修为却也是阻拦不及,江秋白掠身之中口中大喊:“拦下他……”
“嗖、嗖”箭羽声顿然响起,射向那老者,此时但见方常胜凌空而踏,竟如飞鸟一般,斜掠向南侧十余丈处的营帐之上,脚下一点,又是腾空而起,斜纵拦向青衣老者,已是与这老者相距只有三丈多。
青衣老者虽早于方常胜而动,多出近十丈距离,但方常胜凌空飞踏,又借力一纵竟是将距离缩短了五六丈,加上郭荣站位偏向于方常胜所处的东面,斜拦之下自又拉近近丈距离。
此时如雨点般的飞矢在二人气机鼓荡下纷纷跌落,身在半空的方常胜右掌击出,却是击向老者身前一丈处的营帐。
营帐被方常胜掌气所震,掀翻而起,青衣老者本想借力这营帐而纵,此下无处借脚,顿然收身落在地上,此时方常胜的左掌随之而到,他借着凌空之势,青衣老者脚未落定,避之不及,只得出拳相迎。
‘呯’的一声,却是将青衣老者震得连连后退,撞向身后的人群之中,竟使兵士倒成一片,其中两个更是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方常胜落地之后,本欲挥掌而上,但恐伤了周兵,顿喊一声“退开……”
青衣老者纵是明窍山巅境,在立足未定、真元气机转换之时,也是被掌气震得气血翻腾,忙是运气压住胸口几欲吐血的波动。
但听方常胜言喊兵士退开,骤然反身,向身后兵士人群中探手抓去,却是抓了一个兵士向方常胜扔去,正待再捉一人,半空中一道龙吟声响起,青衣老者但觉一道凛人剑气袭向左肩,便是不加思索向前一窜,纵出丈余,转身回望,只见一位及冠少年与一位四旬左右的文士站在两丈之外,冷眼看着自己。
洛逍遥、江秋白二人趁这老者被方常胜所阻,已然赶到。
江秋白注视老者片刻,摇了摇头,叹道:“以你的修为若是想逃,或还有机会……竟敢生岀伤我大周皇帝之心,真是自寻死路……”
“哈哈……”青衣老者顿然大笑,笑声一顿,复见神情狠然,“老夫本无意朝堂之事,郭威言而无信,谋朝篡位,杀我少主,今日老夫杀他子嗣不得,是为天意……要杀便杀,老夫何曾怕过。”
江秋白心中一震,但听这老者言及郭威谋朝篡位,已然猜出他口中少主是谁。
原来这青衣老者言中的少主,却是刘崇的儿子刘赟。当日郭威为安抚挥师南下、时为河东节度使的刘崇,假装拥立其子刘赟为帝,在刘崇退兵后,借澶州兵变、黄旗加身之势称帝立国,而刘赟却是在赴京途中为人所杀。
但闻郭荣哈哈大笑一声,从兵士纷让之中踏步而出,望着青衣老者沉声道:“先帝仁德,受众兵拥戴而立,何来篡位?”
洛逍遥、江秋白心恐青衣老者发难,瞬即退向郭荣身侧分立而站。
“先帝登基之后,将官家庄田分与流民,赐与耕具、牛犊,永为所用,除牛租,减课税,立新政,改旧敝,所谋何错?”郭荣眼光熠熠而视青衣老者,“天下之主有德者居之,民心所向者居之,先帝谋民生大计、谋仁德之政,六军拥戴,改朝换代何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