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刘振义将此事报与燕王殿下……殿下如何处置?”范晋川微笑道。
“看来此事真如先生所言,大有隐情……若只因刘振义的恶子受打,而捉了萧雁北女儿,纵使刘振义愚昧,不顾脸皮来寻本王处置,本王自然不会出面参与……”
“私下责成刘振义假装受恶子所惑,误抓了的萧雁北之女,放了她后赔礼道歉,即使有所怀疑她的身份,自也不会与信萧雁北求证,而让辽人笑我大唐律法无禁,因为??护行恶的官贵子弟,却把行侠仗义之人抓了起来。”
“不错,”范晋川接言道:“何况刘振义虽为人骄横,却也不是莽夫,若只是护短之故误抓了萧雁北之女,必也无脸告与皇太弟,而皇太弟不先放人,再与信萧雁北,这其中想必有重大的隐情。”
李弘冀点了点头,“那按先生所见……?”
范晋川摸了摸短须,缓声道:“若属下所料不差,皇太弟应是认为放了萧雁北之女,必是与萧雁北一个天大的情义,才敢与信着派顾言春送去。”
“哦?”李弘冀眉头一皱,望着曲圆道:“可是还有内情?”
曲圆摇了摇头,“按眼线所言,刘振义晋见之后,言了抓到萧雁北之女后,便被皇太弟邀到书房密谈,却是无法知晓详情。”
范晋川望着一脸沉思之状的李弘冀,道:“皇太弟着信前去,必是献情与萧雁北……属下猜他是请萧雁北在联兵攻周的条件上向辽帝美言,届时……”
李弘冀一愣,但听范晋川又道:“皇太弟与殿下一般心思,皆有与辽人联兵进取中原之心……皇上仁德,礼遇臣下,而江南士族财阀为首的官员却恃宠而骄,着与近利,不顾朝堂利益,这些人虽与皇太弟亲近,却也不愿支持皇太弟以茶马相易之策……”
“此次辽人以五十斤茶叶换一匹马作为交易,与双方朝堂来讲是为好处。坊间茶马之市,七十斤茶方能换成一匹好马,而换来的马匹若在江南赎卖,其变成的银两却是可以买到一百来斤茶叶。”
“这些士族财阀宁愿用七十斤茶叶去换一匹马,为何不支持朝堂五十斤换一匹马?”曲圆听了一时明白不过来,便是岀言询道。
“你可知坊间茶市换来的马匹去往何处?”范晋川笑着对曲圆道。
“范先生是说这些茶商在坊间以七十斤茶叶换来的马匹,再以相当于可以买一百来斤茶叶的银两价格卖与军营?”曲圆终是明白了其中关键,惊声道:“这些人竟敢如此行事?”
“对我大唐来讲茶叶好种,可战马难得……辽人饮食荤菜为主,若无茶叶解去油腻,百病滋生,朝堂以茶易马也是因国情所需,而中原之地为周廷所控,茶叶运去辽地也是不易,到了辽境,卖出了银两却是比江南的价格多了近倍。”
“但我大唐朝堂上所需战马何止于三千匹,而辽朝换取的茶叶可以用了上三五个月,所谓物以稀为贵,届时辽人因为国内茶叶饱和,价格自会下调。”
“而江南茶商若要再换马匹,必定要上涨茶叶斤数,眼下是七十斤,到时就会是九十斤、一百斤换一匹马,而价格一经上扬,恐再难下跌……”
凝神静听的李弘冀突道:“那先生认为萧雁北会不会促成此事?”
“皇太弟明知她是萧雁北之女,仍将她扣在司衙之内,必有所仰仗,而着信与萧雁北应是求证此女的身份同时,亦有威胁之意……”范晋川沉吟片刻道:“可惜不知萧雁北之女被软禁的真正原因。”
“若是萧雁北因为女儿之事承了皇太弟之情,以他在拔里国舅帐的身份,加上哥哥萧敌鲁为北大院宰相,儿子萧思温又是驸马,辽帝自会给他面子,届时不说赠送马匹的条件……若答应以银两购马而非以茶易马,本朝那些刁难的官员自也会赞同。”
那些反对以茶易马的官员自是算计于自己的利益得失,若是以银两购买马匹,对坊间茶马交易的价格影响不大,而银两自是由国库拔岀,即使要坊间筹集,无非是加重赋税,自也不会伤到他们利益。
李弘冀闻言脸色凝重,沉思片刻,望向曲圆道:“司事行衙护卫如何看护萧雁北之女?”
曲圆一愣,忙道:“她与仆从二人被软禁在后花园的‘筑心楼’之中,日间由雷焦带着六名护卫值守,加上行衙内当值护卫总数有二十余人,晚上则是沈连城亲自看护。”
“沈连城?”李弘冀大为惊讶,嘿嘿一笑,“看来神武军太过轻闲,以至于军中首席供奉都可以到龙武军来兼职了。”
范晋川冷笑道:“神武军统军刘彦贞素来唯皇太弟马首是瞻,沈连城相助看守萧雁北之女,亦不奇怪……殿下打听护卫情况,莫非想救岀萧雁北之女?”
李弘冀轻笑一声,反问道:“依先生认为本王该如何举措?”
范晋川抚须片刻,缓缓言道“若能与辽人联盟攻打中原,皇太弟的威望却会打打提升,朝中的北方官员素以入主中原为心念,届时对燕王殿下……”顿了一下,望向李弘冀,右手一横,却是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
李弘冀勇毅果敢,甚得朝中北方出身的官员拥戴,若皇太弟李景遂此番促成联盟,或会使那些一心入主中原的北方官员转而投之。
李弘冀志在帝位,岂会让这等事情发生,听得范晋川之言,看到他的手势,却是与自己心中所想一样,当下笑了一笑,对着曲圆言道:“以沈连城的武功,老曲你认为龙武右厢军中哪位供奉能够杀之?”
曲圆眉头一跳,摇头苦笑道:“纵观我大唐龙、神、雄三武三卫六军中的客卿、供奉,单打独斗无一人会是他对手。”
李弘冀怔了一下,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又道:“若是本王想法调开沈连城,老曲你有把握闯入司衙内杀了萧雁北之女吗?”
曲圆心中一震,听了李弘冀之言,亦猜岀他的用心,就是让皇太弟献情不成反背黑锅之意,他向来对李弘冀皆是唯命是从,略一沉思,便道:“司衙值卫高手不多,但人多势众,若带上两位与属下修为相当之人前去,一刻钟之内应能做到,但以沈连城的修为,必会从死者的伤势看出行刺之人的身份……”
李弘冀皱了皱眉头,思索良久方道:“令行衙内的眼线,想法纵火烧了‘筑心楼’……届时他们定会往外岀逃,老曲你带上几位箭法娴熟的死士,远而取之,可否?”
曲圆但觉此计可成,点了点头应道:“若是如此,应是可行……但殿下如何引开沈连城?”
李弘冀笑了一笑,“本王怎么说也是龙武军统军,明日午后司事衙门巡视一趟,届时顺便邀请刘振义与沈连城、雷焦到府上一坐,想必他们亦不敢推辞。”
曲圆但觉李弘冀此举过于明显,不禁脸露疑色,李弘冀笑了笑:“老曲莫要担心,只要你那边不露破绽,皇太弟纵是心中见疑,也是不敢有丝毫妄语……皇上素来不喜猜疑之言,若无证据,便是有诬赖之嫌,哈哈……”
笑罢,脸色一变,“事成之后,你千万莫要留下把柄。”
曲圆自也明白他杀人灭口之意,躬身道:“属下明白。”
“听说还有个漏网之鱼?行衙眼线可有他行踪的消息?若能捉获此人,想是会得知皇太弟软禁萧雁北之女的意图。”
曲圆苦笑道:“据行衙内的眼线称,刘振义派出盯梢他的护卫,皆不知不觉被人所杀。”
“哦?”李弘冀惊讶道:“此事看来更不简单了……范先生有何看法?”
范晋川摇了摇头,“此时不可再节外生枝,应将那萧雁北之女与仆从先行除掉,剩余的麻烦事由皇太弟、刘振义他们去解决……殿下明日早朝可请旨于后天回润州,明晚曲都尉但可领人前去行事……”
李弘冀闻言沉思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望向曲圆道:“事若有变,老曲你定要全身而退……”
曲圆脸显感激之色,点了点头,躬身行礼告退,李弘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曲圆对他忠心耿耿,与吴越交战之时曾舍命相救与他,李弘冀心感其恩,自是担心曲圆有所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