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堂主望了众人一眼,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垂头丧气随着耿、谭等人离开了议事厅。
余下众人见玉盟主、众堂主皆已离去,都长长呼了一口气,但听严执事笑道:“众弟兄可尽兴便是了,但也勿喝醉。”
此时便见几位仆人点起了灯笼,众人此时但无约束,便拼桌而坐,那严执事许是知道这些江湖人物习性如此,也不见怪,略一招呼,也径自岀了厅去。
许三便挪了绣墩凑到洛逍遥案几边,环顾四周划拳喝酒的盟众后,低声道:“两位护法,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洛逍遥与尚佑互望一眼,尚佑道:“愿闻其详……”
许三低声道:“按说去取古堂主藏匿的钱两,吩咐寻常的堂中弟兄前去便是,何必要几位堂主前去,总不至于叫几位堂主去搬运吧?”
洛逍遥二人但觉许三所言有理,便皆点了点头,许三接着道:“又不许堂中兄弟跟随前去……会不会对堂主不利?”
想是觉得自己想法不对,又摇了摇头:“若说对几位堂主下手,自也不会将他们聚在一起,一一击破就是了,实是想不明白盟主的意思,又说什么此事极为复杂?”
见洛逍遥,尚佑二人思索之状,又道:“还有一事,不知两位可曾留意听到?”
洛逍遥一怔,摇头道:“何事?”
“刚刚盟主吩咐……今晚众堂口人马可在宿卫楼休息,是不是?”
尚佑未觉有异,便点了点头:“是如此一说,有何不对?”
“宿卫这种称呼,大多是朝堂皇室亲兵的称谓,江湖上从未有帮会如此称谓。”许三脸有惧色。
洛逍遥与尚佑二人的阅历自比不上许三,听得他如此一说,才猛然醒觉,顿时心中皆是一震。
“两位护法且看这厅中的弟兄,有五十余人,可见这宿卫楼应是很大……属下总觉得有点不对,这酒还是请二位护法切勿多喝。”
洛逍遥自也不是好酒之人,点了点头:“许执事从未来过这总坛吧?林堂主从未告诉许执事这总坛的情况吗?”
许三嘿嘿一笑:“尚护法都不能上这总坛,属下哪能上得来,不过这总坛……听堂主说,这岛未必便是行道盟的总坛,盟主行事之秘,各堂主都无法猜测。”
尚佑接言道:“堂主是有如此一说,每次有事要见盟主,须得让城中一处酒楼的掌柜传递。因为每次与盟主见面都在这岛上,故而众人皆道这是总坛,林堂主曾说这里的庄院也许只是盟主的偶尔歇脚的别院。”
许三点了点头:“听说寻常渔民也曾有人进入这岛上,只是这庄院不让外人进入罢了,嘿嘿,有时属下曾想偷偷驶船进来,但想盟中有规定若非盟主允许,盟中之人擅闯此岛,砍了手脚,便也不敢前来。”
洛逍遥心念一动:“那若是事有变故,如此时之状……若玉盟主对我等不利,此岛又离陆地近十里之远,如何脱身?”
许三闻言笑了一笑:“堂中自有许多兄弟是渔民出身,堂主行事谨慎,每有到这岛上之时,皆会令几个兄弟驾驶渔船在这湖中等候,此次自也不例外。”
言罢从身上取岀一支响箭,低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三年前堂主带着我等与那古堂主,争夺地盘黑吃黑之时,事事都留有后手。”
原来林益与古堂主之前曾是死对头,待被玉盟主收服后,方才在行道盟中称兄道弟。洛逍遥见许三取出响箭,望了尚佑一眼,想是问他是否知道林益的安排,尚佑苦笑着也从袖中掏出响箭,摇了摇头:“想是用不上此物,故也没给师兄……”
洛逍遥笑道:“都在一起了,若有变故一支足够了。”
这时严执事走了进来,望了众人一眼笑道:“不知诸位弟兄吃了如何?酒还够不够?”
众人皆是明白人,见严执事询问,心知是离席时候了,便纷纷站起,那严执事笑了笑:“那诸位就随严某走吧。”言罢径自转身而出。
众人也自跟上,便见数位仆人提前灯笼引路同行,顺着这议事厅后面行去,行过一段笔直的石路,便见院墙处有一侧门,出了侧门,又见一片树林,进入林中,却有几排屋舍岀现在众人眼前。
“这屋舍新建不久,里面物件倒也齐全,每间可睡七至八人,诸位且自行安排。庄院之中未经允许不可入内,其余地方嘛……却可自便,诸位请早点休息。”严执事言罢拱了拱手,便是离去。
这屋舍共有三排,每排九间,自是够众人休息睡觉,洛逍遥与尚佑待众人都选好自己的房间后,在最后一排的屋舍选了一间进去,用火折子点亮油灯,只见房内靠东面横铺着一张通铺木床,被褥倒是齐全,洛逍遥对尚佑道:“夜色不错,师弟且到岛上走走……”
尚佑知他有话说,便点头道好,二人便往东面屋后而去,来到距屋舍约两百余丈的东面岛坡边,此时满天星光,夜色迷人,但洛、尚二人也无心观赏,对周围略一查探,知无人在附近,尚佑便道:“师兄有何打算?”
“我欲潜入到那听涛院中查探,只恐会连累师弟。”他到议事厅时,听到那引路何大介绍,知是林益送礼所进了院庭便是听涛院,
“我倒无妨,此次与林堂主去银州夺刀,盟主都会知晓,我何时归来自是知道,他亦也说过,祸不及家人,何况此剑本是师兄所有。加上林堂主待我甚厚,必会相助于我,师兄不必担心,只是恐难得手……”
“那耿、谭两位供奉与众堂主皆已离岛,余下那凤鸣堂的两位女堂主,身手与玉盟主一般,皆是归真小成,至于那严执事也未到神念之境,我小心行事,想必不会被发觉,若是失手,届时再以理相争,想那盟主行事风格,未必会伤我性命,不然何以服众。”
尚佑摇了摇头道:“人心难测,这世道弱肉强食成风,何况行道盟本来就是贼盗之众,不若先慢慢图之?”
“此岛或真只是盟主临时落脚之处,届时宝剑移去,再打听恐多费周折,我若得手……”顿了下来,皱了皱眉头:“我不熟水性,若是得手,无有船只却难脱身……渡口或留有船只,此时绕过去查探一下,如何?”
尚佑心知这宝剑是师公易无为所传,无论贵重与否,都不可丢失。若是换成自己,也必也会想方设法取回,便也不再相劝,点头道:“那就依师兄的意思吧。”
二人便趁着月色寻到入岛时的渡口,果见岸道边泊着几艘小船,洛逍遥见状大喜,他虽不识水性,却也曾在太白山上湖池上行过小舟,以他的修为,若有小船在手离开自也不难,抬头望了一眼岛坡上的树林,心猜林中应是有瞭望台之类,但想若非神念境身手之人,必也拦不住自己,想到此处心中大定。
二人绕去东面的路上,洛逍遥想劝尚佑到时一起离去,但又想他承了林益的恩情,必定不会同意,心中暗自一叹,便也不说。
回到东面屋舍已近亥时,但见周边的屋舍灯火皆无,想是众人喝了不少美酒都早作休息了。洛、尚二人便在木床上打坐养神。
待到亥时一过,洛逍遥便撕下一布将脸蒙住,与尚佑拱了拱手,独自离屋而去,尚佑略一思索,终是也忍不住,便起身跟踪而出。
潜着树林而行,来到了那听涛院的正屋后面,只听四下偶传蛙虫之声,却也悄无人声,洛逍遥纵身进入院中,顺着右侧墙边探头察看,这听涛院为院中院,东面是假山凉亭,西面是几间厢房,十余丈处影墙边站有两位护卫,以洛逍遥眼力望去,自也看出是两位女子。
正屋廊道却是无人站护,洛逍遥略感奇怪,抬头望向廊道上的横梁,略一思索,便悄无声息跃了上去,贴着廊梁向前爬行,却见正厅处传出灯光,隐隐略有水声,便双脚倒勾横梁,用手捅破窗纸望去,只见堂中一轻纱帽帐拉开,一女子身着及胸贴身淡色诃子,香肩祼露,雪腿半遮,肤白如玉,身后有一木桶,想是刚刚洗浴岀桶。
洛逍遥心中怦然一跳,忙闭上眼睛,他也熟读诗书,甚守礼法,一瞥之见,自感脸红,只听一道声音:“郡主好美呀!”
“嘿嘿,就会贫嘴……”声音甚为耳熟,便又睁眼望去,却是大为惊讶,原来这郡主长相与玉盟主如是一人,只是眉尖却非上扬,其余并无二样,恍惚失神间将头一缩,竟是碰到横梁,发岀一声咚响,声虽不大,屋内之人便也听到,但听屋内传岀一声轻叱,“什么人?”
一声“吱咯”开门声中,洛逍遥落下身子,奔向右侧廊道,未及两步,但觉身后一阵凛人刀气袭来,忙纵身而起,双手抓住廊梁,身子向前荡起避过。
又听一声娇喊,破空刀声响起,一道气机由下而上,向后背劈来,电光火石间,荡起的双脚穿过横梁,左手一反搭,身子一转,却是避过了刀锋,此时却是俯身下望,却见那持刀女子正是日间跟随玉盟主身边的凤鸣堂堂主。
洛逍遥右手一松,便是一掌凌空拍下,那女堂主正欲变招侧砍,却见逼人的掌风迎头而来,心头一惊,忙是收招后退,洛逍遥趁机落下身子。
正欲欺身攻上,身后又是传来一道破空刀声,原来那两个女位护卫已是抄了过来,断了后路攻上,洛逍遥只得顿住身形,斜向院井中纵去,刚一站定,便双脚一蹬,腾空纵上屋顶,自是想从屋顶窜去离开。
谁知尚未落定,却是迎面一道剑光袭来,不得已脚后跟一蹬屋檐,向后飘退落于院中,举目望去,屋上站有一人,却是另一位凤鸣堂堂主。
洛逍遥从六棱山回到太白书院半年多,习研功法入了神念小成之境,加上穆道承所赠的“玄元初经”功法,气机刚柔兼备,即使神念大成之人,也有一拼之力,但凭两个归真境小成的堂主,却是不怕,只是不知岛上底细,故也不敢久留,便纵身向前院门口而去。
刚跃上影墙,只见眼前身影一闪,一道刚猛的拳罡迎面而来,心中一震,“投桃报李”招数应念而生,举掌相迎,“呯”了一声,竟是被震落院中,那人也是被洛逍遥掌气所震落在影墙另一面。
此时身后的两位凤鸣堂主一左一右,一刀一剑攻上,洛逍遥轻喝一声,向左边使刀的堂主一掌击去,身子却疾向右边掠去,贴着擦身而过的剑气,右手探向那使剑堂主的右手的脉门,左掌同时击向她的面门。
那持剑的堂主未料到洛逍遥先是虚招,闪过使刀的同伴,如疾风般而来,自也收招不及,慌乱中举起左掌护住面门,同时右手横向一斩,却觉右臂一麻,长剑脱身,左掌相接,身子一震,后退几步,长剑已易手到洛逍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