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战士们喊着口号在跑圈。三辆高级越野车鱼贯而入,雷震一看车,一愣,马上拿起哨子,哨声尖锐刺耳。所有连队都原地停下来,新兵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原地站好。
雷震从高台上跳下来,跑步迎上去,立正敬礼:“报告!军长同志,空降兵部队新兵营正在组织训练,请指示!报告人,新兵营营长、雷神突击队队长雷震少校!”
军长还礼:“我随便看看。”
“是!”雷震跟在军长身边,军长大步走上阅兵台。赵大力赶紧整队:“新兵营——集合!”
四个连队排列成整齐的四个方阵,队旗在呼啦啦地飘舞。军长注视着这些消瘦黝黑的新兵,一张张年轻的脸、炯炯有神的目光,还有迷彩服上的汗碱,军长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同志们好!”
“首长好!”四个新兵连吼声如雷。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声音地动山摇。
军长满意地点点头,新兵们注视着军长。还在新兵营的这些兵哪儿见过这么高级别的首长!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方阵在寂静当中一片肃杀。
“新兵同志们!我是你们的军长!”
新兵们目不斜视,一起怒吼:“军长好!”
“今天,我是路过新兵营,突然想起,我应该来见见你们!你们是空降兵部队的未来,在你们年轻的脸上,我好像看见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我相信,你们经过新兵营的严格训练,在未来的空降兵生涯当中,会成为空降兵部队的新生力量!我期待你们能够在空降兵部队,成为真正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新一代革命军人!想打仗,敢打仗,能打仗,打胜仗!”
“到达一切地域!夺占一切先机!克服一切困难!战胜一切对手!”新兵们怒吼。军长满意地点头:“还不错!我今天看见你们,感觉还不错!有点儿小老虎嗷嗷叫……”
“啊——哦——”一声驴叫。
军长一愣,雷震也一愣,新兵们都一愣。
帅克一惊,黄金吓得一闭眼:“哎呀妈呀!”
几个兵瞬间没了刚才的精气神。帅克压低声音道:“都镇定!他们不知道驴是从哪儿来的,死都不能认!明白吗?”五个兵都是提心吊胆,但强自镇定。
“啊——哦——”驴又叫了。
新兵们没人敢动。军长站在台上脸色铁青。雷震左顾右盼,赵大力在下面急了,到处在找。突然,一头驴从旁边斜刺冲出来,后面跟着几个老兵在抓。驴叫着冲向队伍,刚才整齐的方阵瞬间乱成一片。驴在队伍里横冲直撞。赵大力急眼了,大吼:“把那头驴给我抓住!”这下队伍更乱了,追驴的、躲驴的,乱成一片……
军长站在高台上,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雷震也不敢追,参谋走过来,看着他:“英雄,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
雷震站在那儿,转身看着帅克几个人,大概已经明白了。
7
操场上,方阵已经重新站好。赵大力牵着驴,怒气冲天地站在队列前面。几个兵忐忑地站在队列里,都不吭声。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雷震站在阅兵台上,面色铁青。
没人吭声。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亏你们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中国空降兵!军人,敢作敢为,泰山压顶不弯腰,是血肉战场的厮杀好汉!死都不怕,还怕认错吗?!”雷震提高声音。
方阵依旧沉默。
雷震看看帅克,帅克目视前方,不吭声。
“真让我看扁了你,不愿意承认就算了吧。”雷震转身要下台。
“报告!”一声高喊,帅克跨步出列。雷震回头:“讲。”
“报告!是我干的!”
大家都斜眼看他,雷震看着他不说话。赵大力站在队列前牵着驴,怒火中烧。陈东西站在队列里:“他说死都不能认,现在自己认了!”卞小飞低吼:“别说话!现在谁说话谁倒霉!”
帅克站在队列前不说话。雷震盯着他:“你干什么了?”
“报告!这驴是我一个人运进来的!”
“你一个人干不了,得有帮手。”
“报告!没有帮手,我一个人干的!”
“你以为只有你自己聪明吗?”雷震冷笑道,“帅克,我告诉你,雷神突击队干得就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你这点儿偷鸡摸狗的伎俩,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我!你一个人干的?你以为我会信吗?”
帅克不吭声。雷震扫视着队列:“他出来顶缸了,你们跟他一起去的人,难道就准备看着他一个人倒霉吗?真让我高看你们了,什么同生共死啊,什么生死战友啊,都是狗屁!”
“报告!”黄金出列,帅克看了他一眼,他道,“还有我。”
“我也去了!”
“还有我!”
几个兵都跨步出列,陈东西在犹豫。雷震不说话。陈东西抬眼看看前面的四个兵,一咬牙道:“报告!虽然我一直不同意,但我也参加了!”
“什么叫你不同意?就你吃驴肉最积极!”黄金瞪他。
新兵们轰地笑了。
“很好笑吗?”雷震面色铁青。新兵们没人敢动了,眼都不敢眨。
“你们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士官长,把他们的枪下了,关禁闭,调查清楚再说。”雷震转身下去了,五个兵站在那儿不敢动。
8
禁闭室里,帅克孤独地坐在里面,黄金趴在门口饿得直叫唤。
雷震看着监控器,脸色铁青,这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江志成闯了进来:“我跟你说过什么?”雷震急忙立正:“参谋长……”江志成掏掏耳朵:“什么?什么?参谋长大,还是军长大?”雷震只好实话实说:“军长大。”江志成看着他:“你还知道大小王啊?我问你,我跟你说过没有,新兵连马上就要结束了,要看好他们,看好他们!你是怎么做的?给我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我被叫过去骂了半个小时!我好歹也是个正师级干部了,我这脸往哪儿放?”
“参谋长,我错了,我们正在调查处理。”
“调查处理?!雷震,我就不明白了,这是部队的大院!所有的门都有哨兵,高墙铁门,水泄不通!怎么居然进来一头驴?在我空降兵部队建军这几十年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你知道这是丢了多大的人吗?军长来视察,跑出来一头驴?你还想出去见人吗?空降兵部队上上下下都要戳你的脊梁骨!”江志成青筋暴起,厉声呵斥道。
雷震站着,冷汗直冒。
“查清楚了吗?这驴怎么来的?”江志成缓了缓语气问道。
“还在调查。”
“还在调查?他们不是关禁闭了吗?抓出来问问!”
“问了,不说实话。”
“是帅克带的头儿?”
“除了帅克,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兵有这个胆量了。”
“到现在驴是哪儿来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没一个说实话的。”
“你这个兵带得好啊!”江志成的指头伸到雷震的面前,指着他道。
“我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疏忽大意了,我想过他们可能会搞事情,没想到一上来就搞这么大的事情。我愿意接受处分、处理,怎么处置我,都心服口服。”
“你还想不服吗?事情闹这么大,对你肯定是有处分!还有士官长赵大力呢?干吗去了?”
“他在侦查这头驴到底是怎么运进来的,漏洞到底在哪儿。”
河道里,赵大力带着战熊几个突击队员在搜索。少顷,穿着潜水器具的鹰眼从水里哗啦冒出来:“锁没有被破坏!他们一定有钥匙!”
赵大力脸色阴沉,转身向男兵宿舍走去。
宿舍里,赵大力在帅克床上仔细搜索着,什么也没有。一抬头,上铺和床板有个缝隙,黄金等四个兵都靠墙站着,一动不敢动。
9
办公室里,钥匙啪嗒一声被丢在桌子上。帅克站在对面,看看,不说话。雷震看着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帅克跨立在他面前,目不斜视:“技不如人,我认栽。”
“驴怎么来的?”
“买的。”
“是不是偷的?”
“真不是,我花钱买的!”
“帅克,你现在跟我撒谎,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你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肃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办的这件浑蛋事已经远远超出调皮捣蛋的范畴,你的立功材料刚刚报上去,没想到你又给我惹出这种事来!说,驴在哪儿偷的?”
“我真的没偷驴!”帅克有点儿急了。
“还不说实话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家里有钱有势,部队就不会处理你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胆大妄为!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你!你平常伪装得挺好啊?亏我还那么器重你,还给你报的是二等功!你他妈的知道二等功对一个军人,尤其是你这样一个新兵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雷震压抑着自己的暴怒。
“报告!我并不在乎立的是几等功!”
“但是你在乎不在乎你穿的这身军装?!”
帅克犹如雷击,浑身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雷震的脸部抽搐着,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我问你,你在乎不在乎你身上穿的这身军装?!虽然你这身军装可能都比不过你在奢侈品店买的一双袜子,但是你他妈的在乎不在乎?!”
“报告……我……我在乎……”帅克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雷震怒视他。帅克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不会开除我吧?”
“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偷了老百姓的驴!”
“我,我真的没偷驴!那驴真的是买的!”
“这是你最后说实话的机会!”
帅克第一次六神无主了:“我……承认错误。我私自配了这把钥匙,我拿了野外生存课的动物麻醉针,我把驴带进了新兵营的营房……我目无纪律,但是……我,真的没有偷老百姓的驴!”
雷震注视着他,帅克的眼泪流了出来:“请相信我,我不会偷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