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跟踪信号。”张雷看着大家,眼睛落在四人手腕上的电子表上。刘晓飞问:“这是大赛提供的呼救手表啊?让我们顶不住的时候求救的,不应该有问题啊?”
“是呼救用的,但是平时也会有信号传出来的。”一个学员说,“我上学前当过通信兵。”张雷摘下手表,思索着。
爱沙尼亚特种兵们搜索到了他们刚才的位置,信号跟踪器的反应加强了。带队军官举起右手,大家一起喊着扑向一个灌木丛。冲进去以后,发现没有人,只有四个放在地上的呼救手表,中间是一个闪亮的中国陆军军徽。带队军官倒吸一口凉气,拿起电台呼叫:“总部,眼镜蛇四号呼叫。中国代表队有一个小组丢弃了呼救器,我再重复一遍!中国代表队有一个小组丢弃了呼救器!他们在爱沙尼亚最原始、最恶劣的森林丢弃了呼叫器!他们放弃了任何呼救的可能性!”他的目光转向密集的险象环生的丛林,喃喃地说:“他们就是死在里面,也不打算向我们求救了!”
11
齐膝深的冰水一脚踩下去,透心凉。董强咬牙往前探着,用一根粗树枝试着沼泽的坚硬程度。在他身后,陈勇、林锐和田小牛都手持步枪低姿对着各自的方向。
“第一小组没有动静了。”林锐忧心忡忡,“是不是被淘汰了?”
陈勇面无表情:“就是剩下一个人,也得爬到终点。”
董强滑了一下,树枝一撑就下去了,他急忙站直,看着树枝被沼泽吞噬进去,回头苦笑:“不能走。”田小牛脸色发白:“树枝都立不住,我们人更过不去了。”
“这种地方才没有伏兵。”陈勇背起步枪站起来,“想不扣分只能从这儿走。”
林锐拉住他:“过不去的!”陈勇说:“田小牛放警戒线。砍树枝子做木排,把装备放在木排上我们拉过去。”
田小牛拿起步枪跑入丛林。林锐苦笑,拔出开山刀砍树:“刚才我都多余说。”
张雷带着自己的小组沿着小溪涉水前进,这样可以防止军犬追踪。水冷刺骨,每个队员的嘴唇都发紫,尖兵刘晓飞一挥手,大家都蹲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张雷慢慢涉水过去:“怎么了?”刘晓飞说:“河。”
一条大河确实是波浪宽而且水流湍急,河上有钢架桥,但桥上有戴着蓝色贝雷帽、穿着棉风衣的裁判们在抽烟说话,显然从这里走是要扣分的。有几个代表队从河边树林钻出来,疲惫地走上了桥。裁判们在写着什么,看来是在扣分。刘晓飞捡起一块大石头丢河里,没什么水花就下去了。刘晓飞说:“深,而且急。”张雷咬着嘴唇,看着外军代表队过河:“没假想敌,晓飞去问一下,过桥要扣多少分。”刘晓飞站起来跑步过去,一个裁判看着他过来准备在板子上写字。刘晓飞急忙说:“等等。我不是要上桥,我是想知道从这儿过要扣多少分?”裁判说:“80。”刘晓飞一惊:“80?!”
张雷听完就说:“不能过桥,我们每被抓一个人扣20分,这过一次桥要80分!等于我们又集体被俘了一次!”
“游吧。”刘晓飞开始脱衣服,嘴唇还在打冷战。张雷拿出攀登绳绑在他的腰上,拍拍他的肩膀。只穿着短裤的刘晓飞一下子就跳入湍急的河流当中,奋力游向对岸。桥上的裁判们有一个惊叫一声,都凑到桥边看。刘晓飞奋力地在湍急的水流中挣扎着,不时得躲过上游漂来的木头什么的。其余三名中国特种兵选手站在岸边无声地看着,张雷手里拿着攀登绳。
一个裁判惊呼:“现在多少度?”一个花白胡子的裁判说:“地面温度零下1摄氏度,水里起码是零下10摄氏度。这帮中国孩子玩儿命了!”
一棵腐烂的大树树干从上游冲下来,径直扑向正在河里挣扎的刘晓飞。刘晓飞看见了,他冷静地踩水向对岸游。三个中国特种兵选手也不说话,都是无声看着。张雷抓紧了手里的绳子,准备不时之需。木头越来越近,裁判们惊叫着,要刘晓飞躲开。木头横着就扫过来,在木头撞击刘晓飞头部的一瞬间,刘晓飞敏捷地低头潜下水。裁判们目瞪口呆,有的在胸前比画着十字,有的已经摘下了自己的蓝色贝雷帽。突然,一个光头从水里冒出,甩出一头水花。刘晓飞已经游到对岸岸边,抓住了岸边的树杈,冲着对岸的张雷他们高喊:“啊——”
裁判们的掌声雷动,口哨不断。在裁判们的掌声当中,刘晓飞把攀登绳固定在岸边的大树上拉紧了。张雷把攀登绳拴在自己这边的大树上,背好背囊,拿出滑降扣扣在攀登绳上。他快跑几步,双手抓住滑降扣就在湍急的大河上空从攀登绳上如同猴子一样滑了过去!裁判们被中国特种兵的毅力和身手震得目瞪口呆。另外两名队员也滑了过去,刘晓飞接过自己的装备和武器,开始穿衣服。一个队员问:“绳子怎么办?”张雷看看湍急的大河:“留下吧!”四个人背好装备开始向更纵深的森林挺进。
“男孩,为什么你们不过桥?”一个裁判高声问。刘晓飞回答:“80分,我们丢不起。”
“可是大多数代表队都是宁愿丢弃这80分也不会从这样的河中游过去啊!”
“这就是东西方军队的差异。”刘晓飞回头说,“我们的信条是使命重于生命!”
裁判指着那条悬挂在大河上空的绳子:“在实战当中,你们会丢下绳子吗?”
“不会。”张雷停下说,“我们会砍断绳子,防止追兵。”
“那为什么要留下呢?”裁判问。张雷指着身后茫茫的群山说:“后面还有代表队。他们也需要过河,我想他们也不希望被扣80分。我们走了!”四个队员嗖嗖钻入丛林消失了。裁判们站在桥头看着他们消失。一个裁判拿起笔,在记分板上激动地写着:“我见到了一群可爱的士兵,这群士兵属于一支陌生的东方军队。他们不仅具有超常的军事素质和顽强的战斗决心,而且具有博大的胸怀。拥有这样一群士兵的军队,是伟大的!”
四个泥人在沼泽里跋涉,拖着堆放着背囊和武器的木排。当他们接触到坚硬的地面,就加快了速度。四个人都疲惫地倒在草丛里,陈勇顽强地拉过木排:“赶紧装备好自己,我们还有路要走!”林锐咬牙脱下军靴,倒出里面的泥巴,还有一只蝎子:“妈的,我说怎么这么疼!”他一把拿起来蝎子直接就咬断了,揪掉毒钳子塞进嘴里生吃了:“高蛋白,补充一下营养!不错!”田小牛咽着唾沫,在自己倒出来的泥巴里找,啥都没有。
“馋了?”董强把枪扔给他,“走吧!”
四个人刚刚站起来,就看见对面笑呵呵站着俩爱沙尼亚边防军。陈勇痛心疾首地喊:“我操!”爱沙尼亚边防军走到筋疲力尽的中国特种兵跟前嘟囔了一阵英语。
“他们说什么?”陈勇问。林锐沮丧地说:“他们说,很佩服我们的勇气,这个沼泽没人敢走。所以他们没安排什么人看着,就他们俩。”
陈勇吐出一口气:“天命啊!准备被扣分吧!”
田小牛苦笑着拿出自己的水壶,打开来递给陈勇:“喝一口吧,暖暖身子好走路。”
陈勇拿过来闻闻:“怎么是二锅头?”“我自己偷偷装的。”田小牛笑。陈勇喝了一口,长叹一声,满嘴酒气。两个爱沙尼亚边防军眼睛就直了,拼命嗅鼻子。陈勇眼睛一亮,举起水壶:“林锐——告诉他们,都来一口!”林锐苦笑着翻译。一个爱军士兵就拿过来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Ok!”两个兵就开始喝,还抢。“我这儿也是!”董强急忙递给陈勇。陈勇拿起一满壶酒,对两个爱军边防军说:“林锐,你给我翻译——这个酒Ok,我们也Ok,所以酒留给你们Ok。你们Ok了,我们也得Ok,大家都Ok!”林锐忍住笑,把这个中英交杂的话翻译过去:“这个酒你们留着喝吧,我们希望可以和你们成为朋友。”
俩假想敌面面相觑,看看四周。一个爱军接过陈勇手里的酒:“Go!Go!”
“什么狗?”陈勇急了,“还想要狗肉?!”
“走吧!”林锐一拍他,“让咱们走!”——四个中国特种兵撒丫子就跑了。
12
天色擦黑的B控制点,何志军和雷克明都是忧心忡忡看着密林的出口。裁判和记者们都在闲聊等待着,摄像机都提在手里或者放在地下。站在高处的裁判放下望远镜高喊:“第一组到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哨兵手拉手站开拦住激动的记者,裁判们走上前来,后面紧跟着医生和担架兵。何志军和雷克明站在警戒线外,紧张地看着出口。四个疲惫的身影出现了,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泥泞的迷彩服已经看不出款式和颜色,脸上也是厚厚的泥巴,枪都横背在肩上架在背囊上面——但是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让所有人都惊呼起来:“China!CPLA!”
陈勇带头,后面是林锐和董强,田小牛殿后。四个中国特种兵咬着牙奔向B控制点,医护人员们上来给他们做检查。他们都站着任医护人员检查心脏和脉搏,裁判走到他们面前逐次伸出手指,他们都准确地回答。
“陈勇!”何志军高喊,“你站好了,摄像机在对着你!”
陈勇站直了,拉上敞怀的军服,露着白牙笑着,对着镜头敬了个礼。
酒店房间。黑暗中,廖文枫注视着海外电视台的现场直播。面对敬礼的陈勇,他的眼中不知道是什么感情。
“神速的中国军团!”主裁判看着记分板,“神速!”检查完毕的陈勇带着自己的小组穿越记者围成的人墙,冲向公路那边的河流。他们提起一个橡皮艇下水了,动作整齐划一,喊着号子划桨前进。掌声还没停止,第二个小组也出现了。
“还是中国!”惊呼声连连。浑身湿漉漉的张雷带着自己的组员冲过B控制点的白线,让医生检查身体。面对镜头,他伸出右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队员们虽然很疲惫,但是精神状态极佳,都是一嘴白牙笑着。何志军和雷克明对视笑起来,记者们已经围上他们了。
“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雷克明将何志军的车门关上,自己也上车了。“走走走!去C点!这帮小子!”何志军上车以后严肃的脸都笑烂了,“去C点,看他们什么时候到!”
后面陆续有各国代表队出了丛林。记者们蜂拥上去,一个女记者背对现场在做报道:“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第一控制区的比赛结束,来自古老中国的解放军特种部队的两个小组成为长途渗透奔袭的冠亚军。在场的各国军事专家都将他们称为‘神速的中国军团’,他们的渗透和奔袭能力得到公认。CBN环球新闻记者现场报道。”
酒店房间,廖文枫激动地开了瓶葡萄酒。
爱沙尼亚边防军和特种部队比赛假想敌联合指挥部。夜。
“首次参加比赛的中国代表队长途渗透得分很高。”担任总指挥官的特种部队司令看着成绩表苦笑,“这恰恰证明我们反渗透的失败。”
“他们速度很快,而且胆子很大。”步兵团长说。特种部队司令下令:“今天晚上开始,集中机动力量搜索中国特种兵。哪怕隔500米也要追,要赶着他们跑!抓不住也要让他们消耗力气,不能这么容易就得到胜利!”
“您认为他们会是冠军吗?”
“不会。”特种部队司令摇头,“他们的装备不行,在后面的技术科目会遇到难度——如果他们有其余参赛国的装备,就不需要再比了。”爱沙尼亚驻军的营区警报大作,一批一批边防军和特种部队士兵奔出帐篷登车。车灯划破夜空,在丛林当中穿梭着。
13
夜色包裹着低海拔密林,空气湿度大,温度低。田小牛在树上放哨,他驱赶着困意。陈勇他们三个枕着背囊躺在背风的山石后面小憩。突然,陈勇的眼睛睁开了,他仔细听着,一下子坐起来:“走!”林锐一个激灵起来抓着步枪:“哪个方向来的?”
“四面八方!”陈勇一脚踢起来董强。田小牛跳下树:“我没看见来人啊?!”
“有猎狗,不是军犬!”陈勇说,“走走!这个最难甩!”四个人背起背囊就跑。四面八方的手电突然亮了,嘈杂的人影出现。陈勇确定一个方向:“冲出去!”四个人跟在他后面往密林深处冲,前面出现人影。陈勇一枪托打倒,更多的人冲出来,他们都是左打右扑,不肯束手就擒。一张网从天上飞下来,罩住了陈勇,陈勇还要挣扎,网已经收紧了。林锐踢倒一个冲上来的假想敌,更多的手从背后出来,将他按在地上。他被揪起来,随即看见董强和田小牛也被抓住了。几条猎犬围着几个穿着便装拿着猎枪的老猎人欢快地跑着。陈勇苦笑:“他们雇用当地猎人了。他们更熟悉地形,猎犬在山地也要比军犬好使。”
四个人被带到空地上,步兵团长亲自撕了他们的胸条。步兵团长苦笑:“抓住你们真不容易。”四个中国特种兵都无语。步兵团长挥挥手:“走吧,后面给你们也布下了天罗地网,好运。”陈勇就带着他们无声地跑了。
张雷那边情况也很糟糕,猎犬和老猎人太熟悉地形了。他们疲于奔命,但是两只当地猎犬紧追不舍。军服都被树杈子剐烂了,猎犬却越来越近。刘晓飞跑到前面,高喊:“没路了!”张雷到前面一看,是悬崖。悬崖很深,四个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往别的方向跑是来不及了。张雷咬牙高喊:“下!”
猎犬追到悬崖边上狂吠。猎人和追兵追过来,看着万丈悬崖都很吃惊,议论了一会儿,牵着狗走了。现场一片寂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只手啪地从悬崖下面伸出来,抓住了石头的棱角。刘晓飞的眼睛露出来,没什么动静了,他吹了两声口哨。四个吊在悬崖上的军人就背着沉重的装备爬上来,在悬崖边上喘气。刚才他们下了悬崖,依靠自己顽强的臂力和意志如同壁虎一般撑住了。
“他们冲我们来了。”张雷看看追兵走的方向。刘晓飞苦笑:“起码一个营的搜索队。”
汪汪汪——狗叫声又密集起来。“我操!又回来了!走啊!”刘晓飞脸色大变,提起枪就跑。四个队员跟兔子一样钻进丛林。
C点控制站,何志军和雷克明看着通报,都是脸色沉郁。雷克明说:“昨天晚上两个小组都被抓住了三次,成绩下来了,现在是第七和第九。”何志军不说话。雷克明说:“下面是手枪速射,看他们能不能扳回来。他们的手枪打得都是不错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正常发挥。”何志军看着远方的密林,看着正在疲惫跑向C控制站的陈勇小组高喊:“把我车上的国旗给我拿出来!快点儿!”
陈勇带着自己的组员跑着,突然眼前一亮——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控制站的人群上空飘扬——在爱沙尼亚上空飘扬。何志军不说话,站在自己的车顶挥舞着五星红旗。陈勇眼睛立即湿润了,浑身都是力气:“走!”林锐把步枪扛在肩上高喊:“祖国在看着我们!拼了!”董强举起步枪:“祖国,我来了!”田小牛高叫一声:“妈——你告诉村里的老民兵们,我代表祖国了——”
四个中国特种兵跟疯子一样嗷嗷叫着冲过C控制站的人群,冲过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下方,冲进更深的密林。何志军还在挥舞那面国旗。朝霞当中,张雷小组也钻出了密林,浑身被剐烂的军装,满脸被剐伤的道子。刘晓飞的左胳膊包着急救纱布,其余两个队员也都是伤痕累累。张雷翕动着嘴唇:“看见没有,我们的国旗!”刘晓飞咬着牙:“我们不能服输!走啊!”张雷举起步枪高喊:“拼了!”四个中国特种兵也是嗷嗷叫着冲过人群,刘晓飞拽住一个医生用英语高喊:“狂犬疫苗!快!给我打上!我被狗咬了!”
“你要退出比赛观察!”医生哆嗦着手拿过疫苗输入针管。
“不!”刘晓飞高喊。医生的手哆嗦着找不到位置,刘晓飞一把抢过针扎在自己胳膊上,边跑边推。推完了直接就扔掉空针管,嗷嗷叫着去追赶自己的队伍。
“你给我拿着!”何志军高喊,把国旗抛向刘晓飞。刘晓飞跳起来接过旗杆,扛着五星红旗追上队伍,旗杆传过他们四人小组每个队员,落在张雷手中。张雷扛着国旗,带着三个队员疯子一样嗷嗷叫着跑向手枪射击场。鲜艳的五星红旗引导着四个浑身泥泞和伤痕累累的中国士兵,跑向自己的目的地。所有在场的观众和记者都目瞪口呆。
陈勇拔出手枪在检查,他冷冷地看着越跑越近的五星红旗高声说:“这是我们中国陆军特种部队在世界上的第一枪!”他哗啦上膛,大步跑向悬挂在悬崖上的两根木头。摇晃的木头上,他走得很稳,对于武术功底很深的他来说这个并不难。他走到中间,出枪瞄准20米外的靶子。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陈勇站在摇晃的木头上,左手抓着上面的木头,举枪瞄准。当当当当当!连续5枪,5个CD大小的人头靶子落下。
“就这样打!”陈勇高喊一声过去了。林锐第二个上去了。张雷跑到手枪射击场前,从旗杆上卸下国旗叠好了,庄严地放入自己怀里。他看着自己的队员:“这面旗帜,会跟我们跑完全程!刘晓飞,上!”刘晓飞拔出手枪检查,上膛,冲上了木头。当当当当当!……
“东方的神枪手军团。”主裁判放下望远镜,“精彩的军事表演。全部8名队员40枪36中,在这样的疲劳状态下。”
“现在陈勇小组总分第四,张雷小组总分第五。”雷克明看着通报,“这个成绩已经可以向总部和军区交代了。”何志军看着远处在进行步枪速射的选手们:“比赛还没结束,我们不能高兴得太早。”
14
下了夜班的方子君揉着红了的眼睛走向自己的宿舍,门边站着一个人,她也没注意就往里走。
“方大夫。”那人叫了一声,方子君转头,看见是满脸堆笑的萧琴。方子君退后一步,脸马上白了:“是你?你,你来干什么?”
“我来,我来是想……”萧琴还未说完,方子君就厉声打断她:“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现在给我走,我不想见到你!”
“方大夫,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萧琴追着她上楼。
“不需要!”方子君果断地说,快步上楼。萧琴着急地说:“我有事求你!”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方子君面无表情开着自己的门。萧琴哀求说:“我真的有事求你!”方子君冷笑:“求?你求我?这次你想怎么着?我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这就是答案,你不要骚扰我!”咣!她进门把门关上了。方子君靠在门上喘气,觉得胸闷。
萧琴站在门外尴尬地轻声说:“方大夫,我知道你恨我,我本来也不敢再来见你。我坐了大老远公车,来找你就是为了向你道歉。”方子君靠着们闭上了眼,眼泪流了出来。“方大夫,我知道你恨我。”萧琴的傲气彻底没有了,低三下四地在门外说:“我自己也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卑鄙。”方子君靠着门流着眼泪。“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后悔也来不及。”萧琴真诚地说,“我也不可能不让你恨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有罪!”
“你走!”方子君在门里挤出来两个字。萧琴也抹着眼泪:“我会走的。我来不是让你原谅我,我知道你也不可能原谅我——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可能已经无法弥补了。”
方子君闭上眼睛,急促喘气。萧琴尴尬地黯然地说:“我不配再跟你说话,我知道。我自己都恨我自己怎么那么卑鄙!”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门里的方子君爆发出来高喊。萧琴捂着嘴哭出来:“我只是想求你,不要告诉芳芳,我曾经来找过你!我害怕,我害怕失去芳芳!我害怕失去这个家庭!我有罪,我知道!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死!我只求你不要告诉芳芳,不要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卑鄙的人!我会彻底失去她!我求你了,方大夫……”方子君在门里抽泣着:“你走……”
“这是一个绝望的母亲最后的请求!”萧琴哭着说,“方大夫,我求你了!我害怕失去芳芳,失去我的家庭!我已经改了,我都改!”方子君抽泣着看着天花板,头晕目眩。
“我给你跪下了!”萧琴哭出来,跪在方子君的门口。方子君一惊,打开门。萧琴跪着趴在地上,抽泣着:“这是一个绝望的母亲最后的请求……”方子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萧琴,无力地靠在门边流泪。方子君一指楼道:“你走!”
萧琴不敢抬头:“我请求你,不要告诉芳芳……”
“我不会告诉她,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方子君流着眼泪,“你走!”
萧琴抬起头,满脸老泪:“对不起!”
“走!”方子君怒吼出来。萧琴站起来,迟疑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悲愤的女人。方子君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情绪:“我不再说第三次!”咣!门关上了。萧琴无力地扶着墙面,慢慢拖着双腿走向楼道。方子君靠在门上,绝望地哭着,痛楚地哭着。她再也受不了这种心中的压抑,高喊出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她扑在枕头上大哭起来,床头的关于爱沙尼亚的资料掉了一地。
15
“问他,他怎么了?”陈勇黑着脸对林锐说。洼地里,躺着四个戴着妇女和老人面具的男子,搞笑的是装女人的男子居然还穿着裙子,脚下都穿着军靴,显然这都是爱沙尼亚军队的士兵假装的伤员。林锐问一个焦躁不安的“妇女”,那个“妇女”大叫着指着自己的胳膊。林锐苦笑:“他说枪伤。”陈勇喊:“胳膊伤了治胳膊!”
田小牛拿出急救包刚刚撕开过去,就被这个“妇女”踢开了,力量很大,而且田小牛没防备,就被踢倒了,撞在一块石头上,后背贼疼。“我操!你敢踢我?!”田小牛举起枪托。林锐一把抓住:“放下!现在我们的科目是战场救护和心理疏导!”
“按住他,包扎!”陈勇下令。董强扑上去按住他的胳膊,林锐按住另外一只胳膊。“妇女”大叫着踢来踢去,田小牛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咬牙切齿:“我让你踢!给我包好了!”几下子就给包好捆上了。田小牛说:“好了!完成了吧?”
林锐看看英语的比赛说明:“没完,我们还得进行心理疏导。”田小牛纳闷儿:“啥?”
“安慰他们,一直到他们安静下来。”林锐苦笑,蹲下在他们面前柔和地用英语说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就开始喊叫,哭天喊地。林锐大声说着英语,不管用。
“你这安慰他们安慰到2000年也没戏!你起来!”陈勇着急地看表,林锐起来看陈勇。陈勇说:“你翻译——你们Ok,我Ok;我不Ok,你们都别想Ok!”林锐纳闷儿,但还是翻译过去:“你们好,我好;我不好,你们都别想好。”四个人又开始哭天喊地。
“操!”陈勇挽起袖子,“不给你们看看,你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林锐急了拉住他:“中队长,你别乱来!”陈勇一脸坏笑推开他:“我乱来啥啊?我安慰他们还来不及呢!”
四个男人都看着他。陈勇蹲下,笑着抓住那个叫唤得最凶狠的“妇女”手腕:“你不Ok是吧?”林锐在旁边翻译。“妇女”疯狂点头,继续哭天喊地。陈勇笑着,摸着穴位,手下使劲了。“妇女”高叫着,突然叫不出来了,疼、麻、酥一齐袭了上来,浑身跟蚂蚁爬一样。陈勇笑着问:“你Ok了吗?Ok不Ok?”
“Ok!Ok!”“妇女”不用林锐翻译就喊起来。陈勇松开手,笑着拍拍他的脑袋:“Ok了就好。”他站起来转向剩下的三个“伤员”,笑着问:“他Ok了,你们Ok了没有?”他们都喊着“Ok”,惊恐往后退。
“这不都Ok了吗?”陈勇背上步枪,“写报告,齐了!”林锐苦笑,开始写英语报告。
那边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四个“伤员”极端不配合。张雷他们使出了擒拿技术才都按好包扎,心理疏导怎么也疏导不了。四个队员急得满头冒汗,刘晓飞刚刚按住这个,那个又跳起来。刘晓飞喊:“操!成心的都是!”
张雷蹲下来看着他们四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四个伤员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们都是军人。”张雷用英语说,“我们的任务是安抚你们,你们的任务显然是不被我们安抚。这样好了,作为军人咱们打个赌——你们起来,跟我打,四个一起上。我赢了,你们都安静,我任务完成;你们输了,我们走人,扣分。”
四个爱沙尼亚兵都看着他,面面相觑。张雷起来脱掉外衣,又脱掉迷彩短袖衫,把国旗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来啊。”四个爱沙尼亚兵不起来,还是大呼小叫。张雷冷笑:“懦夫。”军人最怕这种刺激,外军也一样。马上有个五大三粗的“妇女”起来了,摘下面具,脱掉裙子,活动着手脚。其余三个也起来了,都是五大三粗。刘晓飞说:“他们显然不是一般部队的,看动作应该是特种部队的。你这招不行!”
“行不行已经这样了!”张雷用拳头蹭去额头的汗珠,“打不死我,他们就别想赢!”
三个队员靠后,让开洼地中央。四个爱沙尼亚士兵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对视一下,同时扑上来。“啊——”张雷怒吼一声出拳了。五个剽悍的男人打成了一团。
终点已经围了好多人,有裁判,有记者,也有爱沙尼亚当地的居民。何志军和雷克明站在人群外面,脸上都没有表情。翻译沉不住气看表:“四天三夜要结束了。”
两个主官都不说话。
洼地。张雷被扔出人群,满身是血,鼻青脸肿。四个爱沙尼亚大个子笑笑,起身要走,张雷突然一下子站起来了:“我没输!”四个大个子无奈地苦笑。张雷又冲上来,脚步跌跌撞撞,自然又被打倒了。四个大个子刚刚转身,张雷又站起来了:“我没输!”四个大个子很无奈,一个无奈地问:“为什么?”张雷用英语一字一句地说:“为中国陆军的荣誉!”
终点。陈勇小组第一个出现在人群的视线当中。“最后6公里奔袭!冲啊!”陈勇高喊一声。四个已经精疲力竭的中国特种兵开始疯跑,完全不像已经经过四天三夜非人类折磨的比赛选手。主裁判张大嘴:“不可思议!”四个中国特种兵冲过终点线集体就倒下了。医生们冲上来抬起他们:“Areyouok?”“Ok!”陈勇翕动嘴唇,晕过去了。
“最后一个科目6公里奔袭的第一名。”雷克明看看通报。何志军着急地问:“总分呢?”
“还没出来!”雷克明说,“团体总分要等第二小组到终点才能计算。”
洼地。张雷又被扔出去了。四个大个子无奈地看着他,都没转身。张雷果然又站起来了,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我没输!”一个大个子趋前一步,张雷坚持摆出散手姿势。大个子掏出一包烟,递给他一支。张雷嘴叼着,眼睛都睁不开了。大个子给他点着烟,张雷坚强地站着抽了两口:“再来!”
“我们安静。”大个子说,“中尉,你们可以写报告了。”张雷很意外。大个子苦笑:“我们可以打倒你,但是打不倒你的精神。我也是中尉,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大个子伸出右手,张雷看着他,眼睛肿着,但还是露出笑容伸出满是血的右手。
终点。何志军和雷克明焦急地等着。有代表队已经跑过去了。突然,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出现在地平线上,何志军和雷克明都是眼睛一亮。光着膀子的张雷鼻青脸肿,扛着砍下的树枝做成的旗杆,五星红旗在他的头顶飘扬。刘晓飞扛着他的枪,另外一个队员扛着他的背囊。“为了祖国——冲啊!”张雷用尽自己的力气高喊,四双中国军靴踩在爱沙尼亚的土地上,踩起泥水溅起雨水。四双年轻的眼睛黑白分明,在已经看不出本来肤色的黄色脸孔上闪烁着永不服输的光芒。四个年轻的中国战士扛着自己的国旗,怒吼着跑向6公里外的终点。张雷光着膀子跑在最前面,浑身的鲜血还在流淌,他张大嘴怒吼着:“啊——”
刘晓飞跌倒了,另外一个队员拉他起来。两个人都跌倒了,但是都撑着枪站起来了,追赶这面红色的国旗。张雷跌倒了,跪在地上,但是国旗没有倒。跑在他身边的队员接过了国旗,挥舞着:“同志们——胜利就在前方——冲啊——”张雷爬起来浑身泥泞,怒吼着接过国旗,继续前进。所有的裁判、记者和爱沙尼亚军民都惊讶地看着这个扛着国旗的中国小分队。
何志军举起右手敬礼。雷克明举起右手敬礼。主裁判举起右手敬礼。在场的所有军人举起右手敬礼。
当张雷冲过终点线,他腿一软一下子跪下了。国旗却没有倒,他撑着国旗急促呼吸着,血和汗水掺杂在一起落在地上。最后一个中国队员冲过终点线。四个人围在一起,蹒跚着扶着国旗抱头痛哭。医护人员冲过去却无法把他们分开,他们伤心地哭着,号啕大哭。
何志军分开人群走过去:“起立!”四个年轻的队员坚持着站起来。张雷哽咽着:“何副部长,对不起……”何志军抚摩着他脸上的伤痕:“好样的!”他伸手接过国旗,张雷一下子栽倒了。其余三个队员也都摇摇晃晃栽倒了,医护人员这才扑上来把他们抬上担架。
“伟大的中国陆军!”主裁判走过来,敬礼。何志军手持国旗,还礼。
“张雷小组是最后6公里的第六。”雷克明说。
“第几都无所谓了。”何志军声音发抖,“他们都是英雄!”
五星红旗在他头顶猎猎飘舞。
16
爱沙尼亚赛区的一个角落,五星红旗飘舞。11名中国军人站成一排。爱沙尼亚特种部队司令站在他们身边。何志军高喊:“敬礼!”
爱沙尼亚特种部队司令高喊一声,在场的几名爱沙尼亚军人敬礼。
“老伙计,你就在这里安息吧。”何志军低沉地说,“从此之后,每年来比赛的中国特种兵都会从你身边跑过去,你会看着一代代的中国特种兵成长起来。”
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墓碑,用中英文刻着: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部队耿辉上校安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