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派和平景象,正是举家出游、共享天伦的好时节。
在“始皇”特战小队办公室却是一片阴霾,风雨欲来,中间还可能夹杂着十四级大风暴。
权许雷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愤怒地狂吼:“燕破岳!”
燕破岳霍然挺直身体,用可以和权许雷一较高低的大嗓门放声回应:“到!”
“你是谈判专家吗?”
“报告队长,不是!”
“你可以徒手接下子弹吗?”
“报告队长,没试过!”
“你能一个打三百个吗?!”
“报告队长,不好说!”
权许雷再愤怒,面对这个答案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权许雷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那你说说看,怎么做,才能一个打三百个。”
只要这小子说不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能在那里胡吹什么小宇宙爆发,权许雷不介意直接喊三百名夜鹰突击队的特种兵,和燕破岳来上场一对三百的超级大群殴,有过一年多前那场演习打底,权许雷相信,在夜鹰突击队有的是人愿意参加这场决斗。
“如果一天打一个,分成三百天打,我有信心把他们全部放趴下。如果他们三百号人一拥而上,那我肯定扑街。规则不明,有多种可能性,并会随之出现多种结果,所以,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好吧,这就是燕破岳,放眼整个夜鹰突击队,最精通偷奸耍滑,利用规则漏洞给自己制造机会,平时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超级混账小子!
“你不是谈判专家,没有试过徒手接子弹,也无法一个同时打三百个。”
权许雷望着燕破岳,森然问道:“你凭什么一个人大模大样走到马魁和他的保镖面前;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带走马魁,再捎上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小女孩?!”
说到这里,权许雷的怒气更加勃发:“几百名村民挡在你面前,他们手中有木棍、锄头,更不知道有多少马魁精心培养的‘别动队’成员混杂在其中,只要有人稍加煽动,哪怕只是向你吐出一口口水,形势就会彻底失控!你喜欢逞英雄,把自己的命弄丢了没有关系,一旦爆发混战,你怎么去保护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让她不会在混乱中被人活活踩死?!”
“报告队长,我当时并不是赤手空拳,我有从马魁那里缴获的炸弹,如果当时形势有失控危险,我会立刻亮出炸弹,高声告诉所有人,这是一枚定时炸弹,倒计时装置已经被马魁引发,就连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如果他们不介意炸弹在自家门前爆了,只管动手,身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权许雷厉声问道:“你在私自行动前,又怎么确定能从马魁或者其他人身上搜到炸弹,如果没有,当时形势失控,你又如何处理?!”
这并不是权许雷非要较真挑刺,马魁在小女孩身上放置遥控炸弹,这只是一个概率事件,身为一名特种兵,在从掩体后面走出来站到公众面前时,他就必须考虑到各种可能,否则的话,这种盲目行动,很可能就会对全队造成致命威胁。
“就算马魁没有准备炸弹,我有啊。”
燕破岳一伸手,一枚炸弹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炸弹的主体,是用三根绑在一起的长筒状炸药绑在一起组成,在职业军人眼里,这种爆炸物绝不专业,但是却非常符合影视作品中的炸弹形象。在绑成三角形的炸弹包正中央,还固定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电路板,上面虽然没有液晶显示器来提醒大家倒计时已经开始,但是在电路板上,却有左右两排红绿交杂的十几只晶体管灯泡,在忽明忽暗地不停跳动。
不把剩余时间显示在明面上,只是任由晶体管灯泡在那忽明忽暗、忽红忽绿地跳动,就是这样,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但是如果得不到处理,就必然会爆炸的炸弹,它对周围的人,就形成了步步紧逼,让人无法喘气的死亡压迫感。
权许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燕破岳要真是拿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在几十秒钟内,整个村子的街道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队长,我这个道具炸弹,可是在看了美国恐怖片后产生的艺术灵感。”
燕破岳敏锐地察觉到权许雷的怒气值在下降,他立刻跟进一步,开始猴子献宝:“恐怖片有三大要素:封闭的空间;如过山般前期缓慢推进,在到达一个点后瞬间爆发,让人心脏都要为之停顿的节奏变换;外加可以感受到步步逼近,却无法真正看到危险来临形成的心理压迫。而我这颗道具炸弹,就同时融入了恐怖电影最精彩也是最基本的恐怖三要素!如果咱们‘始皇’特战小队需要的话,我愿意把这颗凝聚了我所有聪明才智的炸弹奉献出来,献给国家,献给党,献给军队,保证一分钱也不收!”
权许雷已经无语了,就这么一个用三根纸管放一起,绑一个用纽扣电池和十几个晶体管小灯泡组合出来的电路板,外加一通忽悠死人不偿命的自吹自擂,就成了专利产品,你丫的还想着恬不知耻地收取专利费?!
退一万步讲,你这东西即便真的有用,但是除了您这位钻空子的宗师、玩规则的活宝,又有谁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拿这样一件魔术道具可以达到目的?!
“就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够解决问题,但是依然不能百分之百排除突发事件影响,更不应该把平民卷入这场冲突当中!”
“您是说薇薇吧,”一提起那个只有六岁大的小姑娘,燕破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被她亲吻过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那叫个春光灿烂,“队长您想啊,她被马魁当成保护符,天天带在身边,这怎么着也接触到了一些黑色内幕,如果我不能把她一起带出来,那些毒贩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是不杀人灭口,肯定也会立刻把薇薇转移,到了那个时候,再想解救这么一个天真善良可爱的小公主,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里,已经交代完毕,又成功平息了权许雷一部分怒火,燕破岳竟然还有下文:“再说了,队长您想想看,薇薇现在小还好说,要是继续待在毒贩窝里,等到她十六七八九岁的时候,那一定是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些毒犯头子,无论是为了保密,还是混账加八代,一旦向她伸出了魔爪,薇薇喊天天不应,吼地地不灵,一朵小白莲插到了牛粪堆上,鲜嫩嫩的好白菜被猪拱了……这是多么让人心生愤慨,多么不协调、不自然、不道德的事情啊?!”
看着燕破岳那张笑得春风灿烂,让人怎么都无法真正生起气来的脸,权许雷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虽然他笑得隐秘,但是又怎么能逃得过燕破岳那双贼眼?
看到队长笑了,燕破岳咧开嘴巴,笑得更加没皮没脸没羞没臊。
权许雷没好气地坐回原位,放弃了对燕破岳的思想再教育,直接对燕破岳下达了处分命令:“燕破岳你无视上级命令,恣意妄为,这是一错;违反特种部队行动准则,故意暴露行踪,连累全队处于高风险状态,这是二错;自以为是,将无辜平民卷入危机,这是三错。一次行动,你就连犯三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禁闭两周,自己去禁闭室报到!”
处分已经下达,看着面前这个屡教不改,当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在战场上更是能用钻空子偷奸耍滑,把死人再气活的无赖小子,权许雷只觉得郁闷未消,又当场增加处罚力度:“好好反省错误,出禁闭室后,给我上交不少于五千字的检讨书!”
燕破岳微微一呆:“五千字?!”
嘿,原来这小子怕写检讨书啊?!
权许雷神色不变,他冷哼一声:“一万。”
燕破岳彻底麻爪了:“队长,我认?了行不,这一万字的检讨书光写到稿纸上就得三十多页,顶上一个初中生的作业本了。”
“是挺多。”
权许雷点头,认可了燕破岳的求饶式抗议:“那就写一万五千字吧。”
呃……
燕破岳彻底傻眼了,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权许雷那张平时总是板成扑克的脸上,在这个时候竟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还包含着一分期待,他立刻拼尽全力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燕破岳敢用自己的脑袋和任何人打赌,他要是敢继续油嘴滑舌,权许雷队长就会这么五千五千地一直累积叠加下去,搞不好最后他就得用两周时间,在禁闭室里写出一本小说了。
带着绝对郁闷,燕破岳一脸苦闷地离开了。天可见怜,他老人家在上学时,作文从来没及格过。
在办公室房门被燕破岳关闭的那一刻,权许雷一向古板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坐在另外一张办公桌前,自燕破岳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状态,把自己放到龙套位置的新任指导员突然开口了:“对燕破岳这样的兵,老权你是不是又爱又恨,又有些遗憾?”
权许雷:“遗憾?”
“一支部队的作风传统,往往取决于它的首任指挥官,一旦定型就会被一代代薪火相传,除非是成建制被歼灭后重新组建,否则的话很难更改。就是因为这样,部队的继任者,也很少会去试图改变已经成型的传统。”
指导员说的这种现象,在中国军队尤其明显。那些拥有“英雄连”“尖刀排”“猛虎团”之类称号的部队,一开始也许和其他部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一个或者一批或骁勇善战或其智若妖的军官。当风云际会,这些部队在战场上打出名号,创造出非凡奇迹,并被载入军史之后,他们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王牌部队。
这些王牌部队,最早的习惯甚至是禀性,就是来源于他们的指挥官。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些王牌部队,有些擅长正面攻坚,有些擅长阵地防守,有些擅长迂回突击,还有些擅长背后阴人……这些特质,像能传染一般,会无声无息地感染着每一个进入部队的人,几十年过去了,明明里面的军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首任指挥官留下的作战风格,却依然一代代薪火相传下来,直至形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环境和习惯。
任何一个进入这种王牌部队的人,哪怕是新任的指挥官,都要先接受这种哲学和理念,也只有这样,才能和团队融为一体。
“老权你接手‘始皇’作战小队时,这支部队才成立了区区三个月,前任队长郭嵩然,只是勉强画出一个轮廓,里面的颜色都是你填充进去的。只可惜……后娘就是后娘,你再努力,再强势,也无法取代他们心中亲娘的位置。”
权许雷慢慢嘘出一口长气,指导员说的这些东西,他其实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