苯酸铵酰糖化物,它是人类发明的最苦的化学剂,人类用这种东西做出“厌恶剂”,并把它添加在一系列产品当中。比如,在电线的胶皮里加入“厌恶剂”,老鼠就不会去啃咬,就能减少电线损坏漏电的概率;把它掺进汽车玻璃水里,就不会引得挡风玻璃上趴了一片小虫子;把它用于催泪弹,就算是再训练有素、意志坚定的特种兵,也会被熏得热泪长流咳嗽不止。
水井可是关系到整个军营两千多号人的生命线,平时都有专人负责把守,也只有在昨天晚上,全营陷入混战时,燕破岳才能浑水摸鱼,将“厌恶剂”投进水井。如果燕破岳想要让“厌恶剂”的苦味效果最大化延长,不断削弱蓝军士气,他就应该做了一个可以让“厌恶剂”缓慢渗透的容器,而不是像个外行似的,拿个小瓶子,拔掉瓶塞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水井里倒。
想到这里,孙宁霍然转身,带头走向指挥室大门:“立刻派人下井打捞!”
身后传来了作战参谋的小声嘀咕:“让整个军营两千多号人都饿着肚子吃不到早饭,这种事情绝对引起了众怒,就算这一次燕破岳能勉强通过考核不被淘汰,又有教导小队的指导员护着,我看也很难在夜鹰突击队立足了。”
孙宁整个人猛地站住了,没错,他们只是演习战场上的敌人,演习一结束,他们还是同一个军营中的战友。燕破岳这一手,虽然能有效打击蓝军士气,却并不足以致命,但同时却给自己招惹了仇敌无数。就像那位作战参谋说的“这次‘投毒’只能说是一记看起来声势浩大、未伤敌先伤己的昏招”。
除非……燕破岳还留有后手!
站在指挥室的张然连长开口了:“这种小事,就不需要大队长亲自出手了,我去吧。”
孙宁略一思索,沉声道:“小心!”
在张然带人赶到水井时,水井旁边已经站满了炊事班成员和一些心有怨气、跟了上来的士兵。有一个炊事班班长打了一桶水来,正在给在场的士兵分发,把几十个敢于品尝井水味道的士兵苦得脸蛋都皱起了一团,那个班长却来了精神:“我就说了,肯定是水源出了问题,我们就算是往锅里放上二十斤黄连,也没有这么苦吧。”
穿着潜水服的蛙人,吊着绳索进入了井底,没过多久,蛙人就在井底捞出了三枚35毫米口径榴弹弹壳,这三枚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专用榴弹弹壳,一看就是刚刚投进水中不久,弹壳表面光滑如新没有半点锈迹,而在三枚弹壳上,还有人用刀子在上面刻了三串字。
第一枚弹壳上面刻的字是:吃得苦中苦,方做人上人,萧云杰留字。
看完第二枚弹壳上面的字,就算是擅长渗透潜伏、性格一向隐忍的张然连长,都有了一种想要抬脚踹死燕破岳的冲动,它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忆苦思甜,是我军的光荣传统,燕破岳留字。
没错,忆苦思甜,的确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可是,有谁能吃下这么重的苦?!
最后一枚弹壳是留给孤狼的,这位沉默寡言的狙击手并没有多废话,只是认认真真地用刀子在弹壳上刻下了两个字——孤狼。
听着一名炊事班长将三枚弹壳上极尽挑衅之能事的文字读出来,周围伸直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知道为什么军营里用的水会比黄连汁还要苦十倍的官兵们不由得一阵哗然。
这三枚弹壳的开口部位,蒙了六七层细细密密的纱布,再用铁丝紧紧箍住,这样的话就算是水渗进去,弹壳里填装的苯酸铵酰糖化物,也只会缓慢溶解,一点点地渗透出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让整个军营的水源持续受到染污,让全营两千多号人连口淡水都喝不到。
捏着这三枚弹壳,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人,再看看站在一边、脸色诡异却努力闭紧了嘴巴、做好一具“尸体”的杨自在连长一行人,张然微微摇头,他刚想返回指挥部向孙宁报告,突然听到了迫击炮炮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张然霍然抬头,他没有闪避,也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失措的样子,身为特战连连长,他拥有相当丰富的军事经验,他仅凭炮弹快速划破虚空带出的呼啸,在第一时间就可以确定,这一发炮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果然,这发炮弹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带着一个优美的弧度,一头栽到了三百米外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嗖!嗖!嗖!嗖!嗖……”
炮弹的呼啸声不断响起,一连射出十二发炮弹后,炮击停止了。张然早已经判断出炮击的方位,但是他却没有动,在这个时候,会用迫击炮,或者说敢用迫击炮向军营轰击的人,只有燕破岳而已。而燕破岳千辛万苦弄到一门迫击炮外加十二发炮弹,又把它们扛到山上,绝不是为了向夜鹰突击队无人站立的操场射击那么简单。
张然回过头,望着脸色怪异的杨自在、老辛和许阳一行人:“谁能告诉我,这算什么?”
“你和这里的兄弟,已经全部阵亡了。”
杨自在连长脸色怪异地走上前,将一封信交到了张然手中。
燕破岳使用的迫击炮,是占领综合训练基地后,从那里“缴获”的PP87式迫击炮。这种82口径迫击炮,炮身加炮架和支盘,一共有四十千克,每发炮弹就算是四点五千克重,十二发就是五十四千克。这两者的重量加在一起,已经是燕破岳他们三人小组的负重极限,否则的话,燕破岳一定会带上更多炮弹。
燕破岳通过杨自在连长交到张然手中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您好。在您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对着水井位置连续轰了十二发炮弹。您千万不要以为是我的炮击水平太差,把炮弹全轰到操场上去了。就算是教练弹不会爆炸,这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到人脑袋上,是真会要命的,就算是砸不到人,砸到汽车、直升机上面,也是不好的,如果要我赔,那真是会赔死人的,您说,对吧。”
涵养再好的人,看到这么一段,也会气得肝火上升,但是别急,更绝的还在后面。
“当你们突然发现,从井里抽出来的水,比黄连汁还要苦十倍,喝下去一口就得吐出来十口,请不要怀疑,这就是我干的。为了平息那些忙碌了一晚上,早就饿得肚皮瘪瘪,却因为井水突然变苦,吃不到早餐而群情汹涌的士兵,您大概不会驱赶那些炊事员和周围围观的士兵吧?那让我猜猜,在我炮击的时候,水井旁边除了您,还有多少人,一百个,差不多吧?一个连会有一个炊事班,以每个炊事班八人计算,夜鹰突击队有十二个特战连,就是十二个炊事班,合计九十六人,再加上其他边边角角的,这能做饭的人,大概有一百一十个,我这一通炮击,除了您,应该轰死了七八十个炊事员吧?”
读到这里,张然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炊事员,辛苦了一两个小时,做出来的饭食反而弄得群情汹涌,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炊事员们从军营各个角落奔赴水井,有不少炊事班都是倾巢而出,一眼扫过去粗略计算,就这一阵炮击,跟着张然一起完蛋的炊事员,竟然真的超过了七十个。
作战部队伤亡还不到百分之五,炊事班伤亡就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达到了成建制被歼灭的程度,这种战例,不要说是夜鹰突击队,就算是放眼我军,甚至是全世界,也算是奇观了。
信写到这里还没有完,燕破岳还专门对他发射的十二发炮弹,列出了一个详细的清单:
第一发、第二发、第三发,烟弹(燕破岳:用来制造混乱);
第四发,钢珠榴弹(燕破岳:嗖嗖乱窜,打得你们抱头鼠窜,最终只能全部卧倒);
第五发、第六发、第七发,杀伤燃烧弹(燕破岳:想趴着装死是吧,那就来个火烧屁股,看你们是继续趴着还是跳起来继续乱跑);
第八发、第九发,高爆榴弹(燕破岳:你们还是继续趴着吧,这玩意儿一响起来,惊天动地,蛮吓人的);
第十发、第十一发、第十二发,箭形弹(燕破岳:千万别告诉我,现在你们还趴在地上,顾头不顾腚的,也许要不了命,但被它扎中,真的是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你要问我为什么,咳咳咳,因为在我的建议下,老杨在制作这种炮弹时,那些小钢箭上,用那个羊羊888浸泡过了!)。
孙宁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军制式PP87迫击炮还有箭形弹这种特殊武器,他目光一扫:“谁是老杨?”
老杨举起了手:“那三发箭弹,是我没事瞎折腾,自己弄出来解闷的东西,谁想被燕破岳那小子看到,把我们俘虏后,立刻就把我私人研制的炮弹给抄走了。”
所有的炮弹中,也只有这最后三发箭弹是货真价实。燕破岳之所以把它们放在最后,就是害怕使用实弹射击会产生误伤。三发箭弹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空爆炸,形成了三个扇形覆盖面,上千枚钢箭刺入地面,彼此交融,形成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死亡之网。
只要看到这一幕的人,就必须承认,在水井边的人,挨到这种炮击,想要安然无恙,概率真的是很低很低。
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憨厚,实则是在部队已经混成精的老兵,跟在杨自在身后,同样步入阵亡之列的张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羊羊888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一出口,曾经亲眼看到燕破岳和笑面虎对决的许阳,脸色当真是精彩得有若见鬼。
许阳轻咳了一声:“这个,张连长,燕破岳和萧云杰从新兵营出来后,曾经在炊事班养了几个月的羊,这个您知道吧。”
张然点头,他已经隐隐明白,这个羊羊888,似乎和燕破岳他们放羊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许阳上前几步,在张然耳边低声道:“那个羊羊888,上面印一句广告词,挺贴切的……用了羊羊888,您就发发发;今年二十头,明年变五十,羊羊888,一用发发发。”
张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别装清纯小青草,谁还不知道这今年二十头、明年五十头是什么意思?只是,只是,只是……在箭形弹中的钢箭上浸泡这种给羊用的东西,这他妈的也太下作、太卑鄙无耻、太阴损无下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