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嘴里的毛巾一被摘掉,就跳起来破口大骂:“燕破岳,你这头白眼儿狼,这两个月你天天跑到这里,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没有报答也就算了,你倒好,直接来了出翻脸不认人,拿把破枪就敢把我们给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演习,你们枪里没有子弹还是咋着了?!”
老杨凑过来,亮出手腕上绳子勒出来的印痕:“你们看看,这下手有多狠,要是你们不进来,我们这么绑上一晚上,谁受得了啊?!前两天我们还请燕破岳吃了红烧野兔肉,他转手就来了这么一出,换谁也憋屈,让老许骂两句,出了胸中那口闷气就好了。”
看着老杨手臂上那已经勒成青紫色的伤痕,再看看一脸气急败坏正在破口大骂的许阳,冲进房间的几个特种兵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像燕破岳这种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行径,已经触及了军营中绝不能触及的逆鳞!
远方突然传来了自动榴弹发射器的轰响,几发榴弹落到了距离房间不足五十米的位置,躲在暗处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开火了,在特战小队这边,反击的枪声随之响成一片。一直没有踏进房间,始终处于最高战备状态的杨自在,脸上露出一丝冷然,沉声道:“跳梁小丑!”
燕破岳是很喜欢钻空子,也很擅长利用环境来制造形势,但是面对绝对力量的辗压,他这种行为除了让人更加讨厌、更加不得人心之外,真的什么用也没有。
枪声持续了几分钟后停止了,杨自在带领的部队也随之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张然才带着第二支特战小组追在脚印后面,走进了综合训练基地。
张然看到,包括杨自在连长在内的十五名特种兵,还有孙宁派过来负责记录战场情况的作战参谋老辛都坐在地上,一个个脸色铁青,在房檐下面,还坐着三名抱着狙击步枪的狙击手。
当张然借着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看清楚杨自在带领的所有人,包括那三名狙击手,身上都挂着“阵亡”的标牌时,再看看地面上撒着的子弹壳,张然彻底愣住了。
别说燕破岳和萧云杰只是两个新兵蛋子,就算是“始皇”特战小队全员无损地在这里伏击杨自在带领的部队,想让杨自在和三名狙击手全军覆没,无一活口,甚至来不及通过无线电将他们遇到的情况报告给后援部队,这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然问出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看到杨自在脸色变得更加铁青,许阳在一边却是讪讪而笑:“这还真不能怪杨连长,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和敌人交战时,又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换谁也受不了啊。”
杨自在依然闭口不言,只是他的胸膛快速起伏,显然是更加郁闷难解气上心头。在杨自在身边,一名班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谁和你是自己人?你这个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在我们背后捅刀子,少在这里事后当好人了!”
许阳笑了,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你们是蓝军,我虽然一直待在综合训练基地,但怎么说也挂着红军副队长的名头,你们看到我被绑在那里,不立刻提高警惕也就算了,还帮我松绑,燕破岳只是躲在几百米外,向你们打了两颗榴弹,你们就把后背亮给了我,让我成功抢到武器……燕破岳告诉我这个计划时,我还觉得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是真没想到,你们就像提前看了剧本似的,一步一步完全按照燕破岳的指导演完了全程,你们也太配合了吧?”
张然在这个时候,终于听明白了一切。难怪燕破岳那个专门钻规则空子的bug大师,会大半夜跑上近三十千米,带着身后的追兵进入了综合训练基地,敢情是他算准了这边还有一条红军的落网之鱼,用他们“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为陷阱,给他们唱了一堂背后抽刀满江红的大戏!
看着脸色铁青的杨自在连长,张然真想走过去告诉杨自在一声,不要生气了,燕破岳那个熊孩子,能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当真是谁遇到谁倒霉,至少张然要承认,换他站在杨自在的位置,同样是必死无疑。
许阳虽然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但是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待在综合训练基地,所谓的副队长,纯粹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长期在编制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他算入演习成员当中,但是从身份上讲,许阳依然是一位实打实的“红军”成员。
燕破岳就是钻了所有人这个心理误区,把杨自在带进了综合训练基地,最终让他们“红军”副队长在背后痛下黑手,一个人就端掉了十五人编制的特种作战小队;许阳在击毙整支特战小队后,按照燕破岳的请求,右手高举机关枪,一脸嘚瑟狂妄至极地仰天长笑,然后倒竖左手大拇指,当众宣布自己明明拥有却被人人忽略的红军副队长身份。
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蓝军狙击手,立刻开枪将许阳击毙。在他们成功击毙红军重要军官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出来,被孤狼死死咬住不敢稍有轻举妄动,最终被燕破岳和萧云杰在狙击射程之外,用榴弹炮生生轰死。
就连许阳都得承认,燕破岳这个熊孩子,真是把他这颗棋盘外的棋子,剩余价值压榨到了极限。
作战参谋老辛叹了一口气,他站起来拍了拍杨自在的肩膀:“别气了,我们参加的演习,哪次不是由演习指挥中心事先制订好演习规划?谁攻谁守,谁胜谁负,都像剧本一样写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得按部就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别看我们实力占绝对优势,但我们被习惯束缚住了手脚,还在有板有眼地按剧本演戏,燕破岳却是从一开始就在随心所欲地瞎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得多了,就折腾出花样儿来了。”
“老辛,咱们哥儿两个,也认识好几年了,你以为我真的是在生气吗?”
杨自在终于开口了:“我是一直在想,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遇到燕破岳这样的对手,我能不能赢。”
老辛低声问道:“结果呢?”
“现在的燕破岳缺点太过明显,还不是我的对手;他在夜鹰突击队再待上两年,不,也许只需要一年,就可能和我旗鼓相当;如果让他在夜鹰突击队待上三年以上,将所有缺点弥补……”
说到这里,杨自在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会带着自己的部下,有多远躲多远!”
老辛瞪大了眼睛,他认识的杨自在,是一个遇强则强、从不轻言失败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杨自在未战先怯的言语。
“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是利用演习规则漏洞耍出来的小伎俩。”
杨自在凝望着老辛,沉声道:“可是,你想想看,当他有一天真的走上战场,见了血,尤其是见了身边战友的血,他为了让敌人流出更多的血,开始无所不用其极时,现在这些小伎俩,会变什么?!”
听着杨自在阴沉的声音,也许是天空中的雨水浸透了衣衫,让身体失去太多热量的缘故,老辛突然狠狠打了一个寒战。他有一个预感,能在抱头鼠窜时,给身后追兵布下这样陷阱的燕破岳,一旦摆脱追杀缓过气来,他能钻的空子、能折腾出来的小伎俩,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