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冲突(上)(2 / 2)

“只有一个办法。”老杨收起手中那枚钢箭,沉声道,“别被敌人的重型火炮捉到,永远不要!”

萧云杰也提出了一个问题:“这种非常规特种炮弹,应该已经像达姆弹、白鳞弹一样,被《日内瓦公约》列入禁止使用武器名单了吧?”

“这种武器的确很残忍,尤其是在非对称战争中,使用它很容易对敌国平民造成大面积杀伤。”老杨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只是很可惜,它并没有被列入禁止使用名单,就算它真的被列入禁止使用名单又能怎么样?”

萧云杰沉默地思索了十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可是特种兵,将来要完成鲜为人知的最危险任务,面对最强大敌人,就算是敌人在战场上使用了被国际公约禁止使用的武器,让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事后被国际社会谴责又能怎么样,他们死去的兄弟不会复活,他们已经失败的任务,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去完成。

“现代武器早已经脱离了自保的范畴,它就是人类为了争夺利益制造出来的杀人工具!”

也许是身为一个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老兵有感而发,在这一刻老杨说的话,当真是掷地有声:“抛开理想,抛开各种美化的名称,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就是一群为了杀人而磨炼技术的杀人机器。杀人机器在战场上,被另外一群杀人机器用杀人工具消灭,没什么好抱怨的!”

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俯首受教,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深深地记住了一个定律:特种部队被重型火炮群捕捉到,就等于全军覆没!

这么想也许有点偏激,但是纵然他们中有人能够在炮击后生存下来,也会或多或少地受伤,就算是运气好到逆天,毫发无伤,在一次次近距离爆炸形成的冲击波震荡下,也会头晕眼花,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斗力,而他们的敌人,绝不会给他们重整旗鼓活着撤出战场的时间与机会。

更何况,按照国际惯例,一支部队伤亡超过百分之七十,就算是被歼灭。

老杨退出了,许阳再次接管了讲师位置:“其实也不要太过担心,特种部队,尤其是山地特种部队,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可以在丛林、山地中高速移动,再加上电子诱饵等战术,敌人想要用重型火炮群覆盖攻击,总会有那么点大象追老鼠——有力无处使的感慨。只要在宿营时,没有暴露目标,大口径炮弹就很难砸到你们头上。”

许阳的话,让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暗中松了一口长气,坦率地说,这种只能单方面挨打不能还击,而且一旦被盯上就必死无疑,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任何作用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但是他们至少可以想办法避免它。

许阳用手中的教鞭轻轻拍了拍身后的黑板,在黑板上画着一门迫击炮。这门迫击炮架在火力视野极端不佳的山坡后方,但是通过山顶的观察员旗语指挥,他们发射出的炮弹,越过山峰划出一道弧线弹道,带着惊人的精准,落到了潜伏在丛林中的步兵身上。

粉笔画画得很粗糙,但是画风简洁,要表达的含意一目了然。

“迫击炮,步兵以单位就可以直接携带的武器,操作简便,曲线射击几乎没有射击死角,对付躲避在障碍物后面的目标,更是拿手好戏。只要稍稍受过训练,哪怕是一群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民兵,以四人为一组,每分钟都能打出二十发炮弹,一群民兵只要三四门迫击炮,硬轰上一分钟,砸过来上百发炮弹,就能让你们这些特种兵付出血的代价!”

说到这里,许阳的声音微冷:“你们别看迫击炮口径小,但是它也可以发射燃烧弹、照明弹甚至是毒气弹,如果你们遇到老杨这种把炮玩到登峰造极,能够自己制作炮弹的高手,就算是迫击炮弹凌空爆炸,飞出几百支钢箭,也不是不可能。”

房间传来笔尖在纸张上画动时的“沙沙”声响……

一个小时后,这堂关于特种兵在战场上如何防炮的理论课结束了。燕破岳和萧云杰捧着笔记本,连续阅读了几遍今天记录的内容,而老杨已经将一只里面烧得发黑的瓦盆放到了他们面前,再次狠狠扫了一眼笔记本上记的文字,燕破岳和萧云杰将纸张扯下来,放进盆里。随着老杨擦燃的一根火柴,纸盆里的七八页写满字的纸燃烧起来,火光映得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脸上忽明忽暗。

可以在课堂上做笔记,但是在课程结束后,必须将记录的内容全部烧毁,这个如此诡异的命令,就是出自赵志刚之口。一开始燕破岳和萧云杰还不能理解,但是很快他们就懂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说得固然有理,但是有多少人在学习中做了笔记,就会把笔记丢在那里,再也不会去扫它一眼?

与其让知识变成笔记本中无人问津的文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纸张一起慢慢变黄,还不如来个“书非借不能读也”,逼着燕破岳和萧云杰当场把它们全部记在心里,成为自己的知识,也只有这样,将来上了战场,他们才可能把听到的理论内容转变为真实的战斗能力。

赵志刚当然不可能再开车回来接燕破岳和萧云杰,在许阳等三人的目送下,燕破岳和萧云杰背着几十公斤负重走出了训练场。在夜间背着几十公斤负重徒步走回军营,这是每天赵志刚留给他们的压轴任务。

从口袋里取出一封赵志刚临走前交给他们的信,信纸上画着一张犹如小孩涂鸦般的草图,中间有一条虚线点出来的路线。

每天都要按照赵志刚的指令,走不同的路线返回军营,而且这份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地图,还只是其中一份,他们必须找到赵志刚设定的“中转站”,并从那里找到第二份地图,再继续行军。如此往复,直到获得最后一张地图,才有资格返回军营……如果燕破岳和萧云杰想要偷懒耍滑,对不起,赵志刚在智商谋略方面,绝对比他们两兄弟加起来还要高出几个等级,你只有一路按图行动,才能在最后一个中转站找到赵志刚留下的步话机,也只有通过步话机向指导员报告,指导员大人才会提前出现在军营大门前,接应两个背着几十公斤负重翻山越岭穿过草丛,早已经累得不成人样的新兵蛋子返回军营。

如果没有指导员的接应,选择翻墙而入,嘿嘿,别忘了夜鹰突击队可是特种兵大本营,那围墙看起来是好翻,但是天知道翻墙而入后,会遇到些什么。燕破岳和萧云杰都不傻,绝不会愿意尝尝被三四盏探照灯照着,十几支自动步枪顶在脑袋瓜子上,成为整个军营传奇级笑料的滋味。

在指导员的接应下回到军营,两兄弟都累得像死狗似的,但是他们还有一件任务必须完成,那就是在指导员的军官宿舍,换上一套干净的军装,再把自己身上那套沾满灰尘和硝烟味儿的军装洗干净,才会允许返回自己的宿舍。

而这个时候,手表上的时针,往往已经跳过凌晨一点钟,所有人都进入了沉睡。

为了不打扰别人,燕破岳和萧云杰还专门在宿舍大门的百合叶上涂了点机油,让门推开时,不会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

也许是有人半夜迷迷糊糊出去上厕所的缘故,宿舍的房门并没有关死,还留着一条两三寸宽的门缝,萧云杰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去推房门,也许是今天训练得太狠,体力支出过度的缘故,上了机油原本应该一推就开的房门,显得有些沉重。

已经疲惫不堪,眼皮子在不停地上下打架,只想着尽快躺进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用睡眠来补充体力的萧云杰并没有在意,他抓住门把手略一施加力量,房门仿佛是突破了一层障碍似的先是一顿后就霍然轻松,被萧云杰推开大半。就在萧云杰的身体跟着推门而入时,他的头顶传来“哗啦”的水声,一只被人放在门框上的塑料水桶,在失去支撑点后,整个倒扣下来。

跟在萧云杰身后的燕破岳,右脚闪电般地弹起,在那只水桶扣在萧云杰头上之前,将它一脚踢飞,但是大半桶凉水已经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就将萧云杰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现在已经是4月底,大山里早已经是花香遍野,但是在太阳晒不到的山沟里,依然可以看到没有融化的冰块和积雪,到了夜间春寒刺骨,还需要拥被而眠。

背着四十公斤负重,在大山里整整跑了五个小时,早已经筋疲力尽的萧云杰猛地被这么一桶水浇下来,冻得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就连他的牙齿都开始上下对撞,发出一连串“哒哒哒”的声响。

所有的困意被冰冷的水刺得一扫而空,水滴渗进嘴里,一股微微发苦又发涩的怪味在萧云杰的舌尖上化开,头发上仿佛还沾了些什么东西,萧云杰下意识地伸手在头上拨了拨,他的手中摸到了半根淡灰色的粗糙棉线。萧云杰记得,这种棉线在他们附近,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他们打扫卫生时,用来擦宿舍和走廊地板的棉线拖布。

那只半夜放在门框上,专门等着他们两兄弟进来时,送他们一份大礼的水桶,被燕破岳一脚踢裂,侧翻在地上,它本来就是大家清洗拖布时用的那只水桶。

宿舍里一片安静,他们这群受过最严格训练,在战场上就算是再累,哪怕有一只猫从身边走过都可能被惊醒的特种兵,似乎真的睡得太熟了,没有一个人醒过来。

燕破岳走进宿舍,抱起自己的被子,把它裹到萧云杰的身上,又转身将房门关紧了。

在这个过程中,整个宿舍依然一片安静,但就是这样的安静,让燕破岳知道,他和萧云杰被群体排斥了。或者说,他们犯了怒众,否则的话,宿舍里的四名班长,绝不会放任有人用这种方式对他们进行恶作剧。

燕破岳一抬脚,将那只已经被他踢裂的水桶生生踏碎,塑料水桶碎裂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分外刺耳,但是并不会传出太远。

燕破岳目光慢慢从整个宿舍掠过,他的声音平沉中透着一股激流暗涌:“谁干的?站出来!”

依然没有回应,大家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着。

“?了?”

燕破岳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的声音中透出了浓浓的不屑:“敢做不敢当,就这种?样,还当什么特种兵?滚回家抱着奶瓶吃奶去吧,反正上了战场,你也就是一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