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实祥有些意外,他给两个人手中的杯子重新添满酒,问道:“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燕破岳的眼神有点迷离了,在这十年时间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侦察营的老兵,这些曾经走进军营,手挽手心连心一起用他们无悔青春与忠诚,铸成一道时代丰碑的共和国守卫者们,曾经在战场上伤痕累累、险象环生,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们都把在军营中的经历,视为自己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瑰宝。
看着他们讲起曾经往事时,那种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神态,燕破岳虽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聆听,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已经开始想象绿色军营中的一切,当他想到在炮火连天、弹如雨下的战场上,士兵们彼此保护,发起无畏攻击,并将红得艳丽而灿烂的五星红旗高高举起,让它迎风招展时,燕破岳的内心深处就会涌起一股近乎战栗的悸动。
燕破岳的爷爷死在了抗美援朝战场上,他的姥爷是侦察兵,两次进入朝鲜战场,虽然因为没有文化,最终只走到了副营级就退伍,但是说他们燕家是军旅世家,却绝不过分。
因为对花生的恐惧,燕破岳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踏入军营了,可是在今天,他终于有勇气,也有资格向自己的父亲提出了内心深处的这个愿望。“我已经十八岁了,可是我真正的朋友只有萧云杰一个,我想像老爸这样兄弟遍天下,我想真正知道,什么叫作‘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缘更亲密的牵绊’……”
燕破岳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他霍然抬头,在黑暗中盯着静静坐在那里,就犹如一座大山般沉稳得无懈可击,更蕴藏着最可怕力量的父亲,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做一个比老爸更强的军人!”
燕实祥愣住了。
他从一线部队退下来,算一算时间已经近二十年了,第一次有人在燕实祥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做一个比他更强的军人,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儿子。这究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无知者无畏,还是一个对自己太过拥有信心,而为自己定制的绝对目标?!
燕实祥第一次开始以侦察营营长的眼光打量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燕破岳十八岁了,他从七岁开始,在侦察营老兵们的带领下,开始走进武学殿堂,他学到的东西,与其说是中国国术的精华,不如说是侦察兵们的在走进战场后,化繁为简凝聚出来的最纯粹杀手锏。
燕实祥表面上对燕破岳在学校受到欺负的情况不闻不问,实际上他却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儿子内心深处,藏着一团火焰,只不过是因为有心灵缺点的压制,才无法释放出来。那些天天以欺负燕破岳为乐的学生,又怎么可能知道,每天凌晨五点半,燕破岳就会起床,穿起负重背心,在大山里开始长达十公里的越野跑?!
那些欺负燕破岳的学生,又有几个会知道,燕破岳每天晚上,都会对着沙包、树桩进行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进攻,平均每隔三个月,就会踢坏一只沙包?!
那些欺负燕破岳学生,当然更不可能知道,每年寒暑假的三个月时间里,燕破岳都会在不同的师父亲手指点下,进行每天六至八小时的最残酷、无间断训练。
十年的磨砺,让燕破岳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强健体魄,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虽然说不上鹤立鸡群,但是在他的身上,却找不到一丝赘肉,全身任何一个部位,都透着猎豹般的敏捷与爆发力,他的肩膀更宽厚得足以支撑起一片男儿的天空。
长期浸淫在武学殿堂,他举手投足间,都拥有了一种犹如庖丁解牛般的韵律感。这种韵律感其实就是一种肌肉已经找到放松与紧张的临界点,形成了水银泻地般无处不在,而又无懈可击的防御与反击力。
但是真正让燕实祥都必须注意的是,燕破岳今天对着那棵大树拳打脚踢时,释放出来的疯狂杀意!
就算是以燕实祥远超常人的眼光,都要承认燕破岳在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够重!其实想想看也是,一个从小心理上受了创伤的男人,没有通过温和的心理治疗来摆脱束缚,而是被一群老兵不断往内心深处填装火药,整整压制了十年,又在瞬间被引爆,这样的人他的杀气怎么可能不重?!
“不错。”燕实祥略一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干了。”
父子两个人手中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燕实祥打开电灯走进屋内,当他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时,抽屉里那一枚枚闪亮的军功章,在瞬间就闪花了燕破岳的双眼。
“我在战场上,亲手击毙敌军军官十二人,其中包括一名上校;我击毁过坦克三辆,装甲车及各式军用卡车十一辆,击落武装直升机两架,在‘超限制特种对抗战中’,击毙敌方特种兵九人,普通步兵三十七人,而在我的指挥下,侦察营一共消灭过多少敌人,就连我这个营长都统计不出来。取得这些战绩付出的代价是,我挨过四颗子弹,两记刺刀,被排炮炸晕过两次,现在我的右耳几乎听不到声音,左眼的视力,只有正常时候的一半,一到下雨天气转潮,我全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般地疼,但是至少我活下来了。”
燕实祥霍然转头盯着燕破岳:“告诉我,你凭什么比我强?!”
看着那一枚枚军功章,听着父亲说出来的那一连串数字,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道:“就凭我是你儿子,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燕家的人,当然要一代比一代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