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和尚抱嗔询问,为何小车夫偏要养着这位游手好闲的师父时,小车夫却是憨厚咧咧嘴,说当年要不是师父出手,不出甚差错,大概侥幸没累死,也会要被东家掌柜使桐桦棍棒打断几条骨头,无钱医治死在街头巷角,或是荒山野外,连全尸都留不下,何况小车夫还说,自己是真觉得先生很有学问,很有本事,入门许久都没学到真能耐,非要说出个所以,兴许是自己悟性太过于低浅,迟迟不能得来先生认同,才不乐意传下衣钵。
“急也急不得,除非到哪天我能同师父那般荣辱不惊,天塌不怨,肯定师父他老人家就乐意传我衣钵,苦些累些,算不得数。”
和尚琢磨了一会,又看看小车夫明亮通透的两眼,饶是屋中烛火微淡,小车夫两眼明光,甚至让和尚都觉得很刺目。
又有马蹄声来。
和尚正纳闷不已,将一颗秃脑袋凑到窗棂前张望,可先行迎上前去的,是方才那马车后不知何时醒来的文人,模样尖嘴猴腮,像是山里的野猢狲,只需将嘴角鬓边添上去两撮绒毛,就同刚从山林里跃下那般,而另一架马车停稳过后,先是走下来位五旬上下的先生,再走下两位容貌迥异的年轻人,其中一位,丑得竟然是与先行迎上前的中年文人不相上下。
“晚辈算准先生应当是坐不稳学宫,要前来夏松取那物件,却没成想有心相逢反无音讯,无心而来,恰好相迎。”
中年丑文人朝眼前三人中的五旬年纪先生欠身作揖,面容带笑,似乎早就笃定眼前素未谋面的这位老先生,同自己殊途同归,但抬掌心相让的时节,瞬息展开道流光来,最终落在眼前三人周围,青石路拔地而起,变为樊笼困住三人,拦挡去路。话虽说得很是客气,不过李登风蛰伏夏松甚久,亦不愿割爱,于是抢占先机动手,再者就是为试探一番深浅。
周可法风尘仆仆,才到此地,就被人拦阻下来,遮挡去路,却是全然不知这丑文人的来头,所以相隔青石樊笼问道。.CoM
“我先来问你,前来此地要取何物?要晓得夏松皇城,可不是什么修行人的好去处,当年我也曾去过上齐皇城,被五只硕鼠联手赶将出去,同行还有个泼皮剑客,我两人皆是丢了半条性命,到那时才晓得皇城不单是繁华之地,更卧虎藏龙,你若有所依仗,尽可去闯荡就是,何苦在此阻拦。”
而中年丑文人不再去看周可法与两位徒弟所在处,而是闲庭信步走到茅庐前,朝窗棂以内的和尚咧嘴,挤出个比旁人哭还要难看十分的笑来。
看得和尚寒毛乍起。
“小师父,几月前曾经有人死在山寺不远外,不知那位大员可曾留下什么物件,借在下一观,香火钱自然双手奉上,顺便还了关照徒儿的功德。”
青石樊笼中有一线溪水来,隐隐约约似是剑气。
周可法随身带着条溪水,即使是捏着鼻子从那年轻人手中收下,也不得不暗叹一声,人间代代不缺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