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备婚(1 / 2)

离四月二十二还早,但商大娘这盼了多少年的,刚观礼完一场体面婚事,看过吕东山新房,样样有比照,回城就再按捺不住心痒,要仿着置办。

早些年,小门小户连着聘礼在内,一场婚事花销二十两白银便够,商大娘只恨怎也攒不够。

如今身份大不同,要撑得起体面,花销不能省。

绿柳城主成婚,外间来客没吕家多,但城里的不少。

满城人仙与地仙,不能落下一个,作为主家,又不好收礼,纯只倒贴。

合城同庆,还有外来的吕家、山神等客人,喜宴上不能厚此薄彼,凡物之外,还少不了腌渍豆、琼花露、果脯、桂花茶等沾灵气的,还有涤濯锦给新妇做衣裳,迎亲用功德叶喜钱,细数下来,莫说二十两银,二十叶都不够使!

绿柳营生兴旺,于主家而言,花钱还只是小事,要费心的事儿才多!

不说请屠壮杀猪、陈家制衣、酒楼二掌勺治硬菜、坤道府制卤肉和糕点,新房内大到新床、被褥、对枕、梳妆柜、送子图,小到红烛、合卺杯、压床童子,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亲自过问到,商大娘能安心?

因此,带着小魏鹤,一边与眉儿制作鸳鸯被褥、对枕,一边向王乾、董夫子、商崔氏、陈婆婆、鬼婆婆等讨问细节,晚间一个人时,还要一遍遍想,暗思查遗补漏,生恐忘记某事,使得不圆满。

柿霜院那,请几位商氏族人进门,拆除旧件,量做新八步床,就再不许商三儿进那院子睡觉。

新妇进门,做柿霜院主人,左右商三儿须再有自己的地盘,商大娘请荷叶领着瑶觥、奉羮四个,把前院的书房收拾出来。

婚前,叫商三儿先带轮伺候的丫头,改在那睡,婚后也要常备。

书房虽在前院,离柿霜院并不远,得主人安抚后,那只已安下家的啄木鸟,不随迁出去。

商三儿搬到书房,柿霜院主屋里的物事,就一件件丰富起来。

商氏族人里,其实有位手巧的,木工活做得可精细,是流浪在外时学的手艺,以往还嫌不体面,只瞒着,得蜜饯店分红,又知城主要大婚,方肯出力气帮忙,有这位族人在,不用再事事寻鲍正山。

柿霜院要制黄花梨髹漆彩绘八步床,贵妇憩息、逗弄孩儿的贵妃榻,就出自那位族人之手,随去的另几个,只是打下手。

一张精致的八步床,已要花不少功夫,此外装衣物的顶箱柜、睡时搁衣用的素衣架、新妇梳妆台、外间放摆件的多宝格、屏风、面盆架、桌椅、烛台、脚踏,甚至马桶,商大娘全要用新物,那位族人忙不过来,不用太讲究的,请鲍正山出力,其余让唐掌柜买了送来。

请买的凡物,最终唐诺都未收银子,说算在唐家贺礼里,此外还多送来面四尺高的云烟镜,镜面明亮,照人纤毫毕现,清晰至极,若盯着细看,内里还有云霞流动,只是低阶宝器,但比之前别人送礼,商大娘屋里用那镜精致明亮得多,也属少见。

家具之外,玉器、香炉、木雕、花草、字画等摆件,从库房、花草店、字画店里挑合适的,帐幔、桌布、窗纸等,则请坤道府娇娘做。

诸般事儿都要操心,打从龙鳞回来,商大娘已没功夫去茶坊坐。

对面酒楼里,明月还有些懵,只晓得,她要做新娘子了。

成婚那日要穿的嫁衣,成衣店已帮做好,由陈武媳妇送来,当晚,静馨就撺掇着她,穿上试过,手艺没得说,全贴身合适,唯一不好,是太凸显她细长腰身。

这由头,却不好请陈家拿回去更改。

四月初二,离婚事还有二十天,吕东山就带着媳妇,亲送来添妆之物,说要在绿柳多玩些时候,让媳妇与老夫人亲近。

泼皮儿也从耳报神那晓得,他两口子来的时间,出门前就与老娘、明月说过,先招待着,他与阿丑去荨麻城,十五前必回。

要成婚,也不耽搁阿丑吸魔气涨实力。

送来的两车物事,光两大箱各色裙裳,就叫只愿在装扮上反着花心思的明月咋舌。

运输不便,八步床、闷户橱这等常见的大件嫁妆由新郎家自制,但樟木箱,妆匣,提盒,龙凤碗筷,红尺,龙凤被、褥、枕全套,花瓶,痰盂等物,再加新娘子头、脖、手日常带的饰物,可自制小衣的丝缎,五彩丝线各种小样,目不胜收,虽多为凡物,低阶宝器不多,但里里外外,全提现吕家“用心”二字。

对送礼来的师兄师嫂,明月真心实意地道谢。

物件送到酒楼门口,吕东山媳妇陪她说好一会话,听言谈,比吕夫人真诚得多,是望两人这假“姑嫂”,真亲近出姐妹情。

不愿见吕东山,等那两口儿走上北通街,圆滚滚才寻摸出来,期期艾艾地:“好徒儿,为师撑不起吕家的场面,添妆之物只送一件,你莫嫌寒酸!”

藏夏、隽山、清乐三个师兄弟,都私下自做物事表心意,明月记他们的情,酒楼唯二掌勺自称城主家的人,便有礼,也要送去城主府,不先给她。

师父这,先前未听到动静,今日借吕家的说起,明月也好奇他送啥:“师父哪里话,庇护我等数十年,一片好意,胜过无数冰冷之物,任赐下何物,全是弟子福气!”

“懂事的娃儿,那可好!”

圆滚滚把藏在衣袖里的物事拿出,却是一块搓衣板,一根捣衣棍,齐套儿!

全新,还细着红绳,就是给她添妆的!

大户人家,哪用得着主妇浆洗衣物?明月哭笑不得,他还生恐女弟子不明白:“嫁进府去,定要立起咱青牛观的威风,莫落你师祖面儿,把那废地仙治得服服帖帖!我问过奇珍阁,他家没请罪荆卖,捣衣棍只好将就使,多用搓衣板罢!”

难得地,让明月跺脚娇嗔:“师父!”

秋实不管她,把两样物事丢进门口车厢内,转头往酒楼里叫:“藏夏、隽山,来搬车!清乐卸马,送去车马行!”

马清乐嬉笑着,最先跑来,卖老底:“师姐,是大师兄帮出的点子,说吕家再仔细,也想不到这两件物事上去,你定缺着使的!”

酒楼里某处,就响起藏夏声音:“清乐,这般爱卖底,今晚我与你睡去,总要叫你晓得啥叫长兄厚爱!”

清乐打个激灵,急从车上卸下马,再冲里间还嘴:“师兄爱这调调儿,澡堂寻宗昊去,他能与你拼个长短!”

“拼个长短”四字,加了重音。

拉着马,临要往西门走,又叫:“师父,大师兄不怀好意,今晚我就不回来,睡赌坊了!”

里间,隽山踱步出门,长叹口气:“师父,咱们都还俗哩,再不请师姐求商老夫人,给他俩说上媳妇,言语定要越发污秽,不宜入耳!”

秋实瞅着他:“你不想?”

隽山老实地点头:“也略有几分想。”

圆滚滚跳起来,在他头上敲一记,开骂:“没天良的,为师这九阶没娶上大娘子,徒儿倒先惦记成家,哪家的道理?”

隽山揉着头,没还嘴。

明月怔一下,倒想说些:“师父说得是,我这婚事……”

圆滚滚忙摇头:“你头上,是你师祖亲定,一辈压一辈,我哪敢管?”

再瞪隽山:“好生搬进去,也帮你师姐瞧好,家里有惯做贼的,要被他顺走一件,你赔!”

等他进里间去,藏夏才跑出来,长吐口气:“我就晓得,师父晋九阶,脾气也要见涨,指不定就记我先晋八阶的仇!还好躲着,没被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