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这位地仙,向来物究其奢,平日花销甚巨,吕氏要与他拼财货家底,是真拼不过,无奈下,急再向盟友告急。
对峙二十来日,各有些轻损,之后耳报神传消息来,云潭将军府大军调动,与救龙阳郡时一样,不来贤王府,而是去伐东山郡。
吕氏可唱不了空城计,只得回军自守。
贤王府之围一解,云氏大军却就撤回,并不真到东山郡冒大险。
回到龙崖城,吕氏与众动议,便且休兵,待石山书院云游讲学的大军归来,两边合围贤王府。
眼下离云游大军归家,还有四个多月时间,商三儿便请辞,先回家看看。
城里全是自家心血,为别人的事,常时在外,哪里放心?
且这打来打去,多只见死人,夜里只能抱枕头睡,哪有家里软玉温香的好?
吕威叫把屠壮等五位九阶人仙留下,但姓商的不允,推说赵大爷定想儿子了,别个也惦记家人,回去歇歇,待有事相招,再来,不会耽误。
谁叫郡守大人在绿柳吓唬人,商三儿自家不盯着,可不放心。
左右拿滚刀肉没法,只得依他。
临走,商三儿又请道:“我这人实在,晓得郡守府还要赏功,既已拿到法宝,别的就不争,但龙阳郡各城捉到的五阶以下年岁轻的女人仙、侍女,不好赏人的,转给我家可成?若超赏功的数,我拿功德叶买,莫只送石场,白糟蹋了!”
吕威想想,答他:“不用功德叶,就拿琼花露换,且下回战前,多送万斤酒来,眼下手头也有些吃紧,先赊着!”
万斤酒赊出去,一千六百多叶呢,商三儿也是心疼,想想,答道:“赊给郡守府,但还是低阶年轻女人仙抵账,三年内付清!”
吕威点头:“依你,去罢!”
但商三儿讨两辆马车,出龙崖城后,却不就归家,而是领着一干人,先转去荨麻城。
眼下已是三月,再过些日子,阿丑又可下一次九曲藏魔洞,吸到魔气,本事能再涨几分。
阿丑的本事,须仙魔二气齐备,他金仙娘封得有仙灵本源在体内,只还缺魔气。
虽说越到后面,本事涨得越慢,但全复原之前,可不能停。
龙崖到荨麻,往东只两千多里,比回家后再去省事儿。
但荨麻城是钟山郡附属,不论从绿柳,还是自龙崖过去,要不想绕远路,都必经云潭将军府地界,沿途可以不进城,但毕竟是穿过敌境,屠壮等都带去,人多势众更安心。
云氏麾下,数铁衣卫最可怖,高阶人仙、地仙倒不用太过虑,只凭道兵双腿,在野外拿能走能逃的地仙、九阶们可没办法。
阿丑未驾过车,举着有趣,就与赵同一人一辆。
路上走着,狗背上的商三儿问董策:“董大爷,姬氏是势强,但咋不在南边好生经营,图那啥天策府之流,倒只一意北上?”
董老头在车里坐着,答他:“别的因由,老头子也不晓得,但姬氏要想得千秋基业,非平定南方不可,除蛮楚芈氏,余者全称不上大敌。”
说的是南辕北辙,顿一顿,他再道:“以老头子所知,晋楚之间,隔着数千里大泽,蛮楚养有不惧水妖的水军道兵,能渡大泽,姬氏却难渡,历来只能守,便添飞禽驮兵,也易中伏。姬氏可练水军之地,唯有北境夏水河,偏因当年那场大涝,他家上下深恨夏水河神,狠得罪过,早已成仇,河神莫说容他家在河上练兵,驮禽都不许过!”
“要启战端,河神不惜损功德、坏道心之时,决个堤,就能淹没南晋许多城池!姬氏图东山郡,多半是为开路,终要往东取夏水北岸的三川府,占得地利,待能引开夏水,再与河神一战!此后练水军道兵,再与蛮楚芈氏国战!”
这些事儿,商三儿还真不知晓,只道:“我听人说,云潭将军府与南晋早有往来,董大爷给说道说道,姬氏容不得吕家,还能容云氏?”
叫董老头狐疑:“你哪得的消息?”
这事吕氏早已知晓,商三儿则是听金仙说明,不愿细讲,含糊应:“听位前辈说的,不会假!”
车厢里的老头儿也不追问,自捻着须:“我还纳闷,云氏隐忍些年头了,这回怎就愿助贤王府,拖吕家后腿儿,原是要帮南晋的忙!”
自家想明白后,再向车外解释:“也不难猜,姬氏觊觎厚土卒道兵之法,存万一指望;云谭将军府则想背靠大树,安生歇上些年!云氏地仙老祖才只二阶,周边却全有敌意,一旦事起,应付不过来,他家老祖要能安心修到高阶,又或再晋出一两位地仙,夏水河北岸,就唯他家可称雄,两家比谁算计高罢了!”
点点头,商三儿最后问:“我师父也传下道兵之法一部,坤道府那些位,已是学到,只未结阵演练过,人也还嫌少,若成营,可能有铁衣卫这般本事?”
“难!”
这是屠壮插话:“一营强兵,道法、挑卒之外,还须勤演阵、习变化、守铁律,你家道兵尽选娇娘子,叫她等端茶递水、暖床生娃还行,上阵怕不全软绵绵?便人够了,结出的也是脂粉阵,哪有杀伐味儿?”
听屠壮这般说,另一辆马车上的陈婆婆不乐意了:“呸!只门缝里看人,女子咋就不能结阵?”
屠壮“嘿嘿”笑两声,只答:“忘了你在,是咱说错话,这就认怂,可莫与我吵!”
商三儿也笑,一会后,试探着问:“若不然,老太婆争口气,等回去,就去坤道府帮我练兵?”
要论硬气,陈婆婆绝不输男子,但练兵是与人打交道,并非骂街,却有自知之明,答道:“儿子媳妇手脚慢,家里不知已堆起多少涤濯锦,等老婆子做衣服换功德叶呢,哪有那功夫?”
商三儿只能叹气。
寻不着练兵的女高阶,但也不想换男道兵。
除五个原常久久的侍女,其余娇娘全是当礼物送来,已有些修行底子,比从头养要快,更要紧是没凡人家眷拖累。
别的低阶人仙,叫改去学断前途的道兵之法,多半不愿意,她等中,宜修行的可不是这价儿,改做道兵没那心障,还能指婚成家,安城中人心。
再一个,莺莺燕燕的,帮做好些事儿,瞧着也养眼。
按揣摩的形势,吕氏大胜在即,吕昭君已不用奢望,等回家去,还是哄着明月,叫她多花些心思在坤道府。
他等路上谈话时,荨麻城某个街角处,肩扛“铁口神断”的卦师忽现出现。
周围的人全无所觉。
但还未有任何动作,卦师轻皱眉,转身又再消失。
两息之后,黄裳黄冠,背负长剑,腰悬缺角螭纹道印的宝印闪在那街角,左右看看,又再闪走。
周边行人、城中城隍,也无所觉。
同一天大早上,刚松口气的贤王府北山城,北门大启,放已在外等候几日,想趁战事发财的数支商队入城。
吕氏大军已暂退,但待石山书院大队云游讲学归来,必还要再启战,王乾也要多备物资了。
要攒财货,除治下各城九幽通道的特产之物,竭泽而渔地多采来卖外,与行商们的互易也不可少。
王乾还想着,某些奢华无用之物,要能卖出去,都该卖掉了。
非常时期,王氏也盘查得严,但头一日进城商队中,三位交足银两,头回随商队做小本生意的凡商,只大氅上各绣的松、竹、梅惹眼些,其余真瞧不出有何不同。
凡商都不用到礼宾司报备,进了城,待在客舍安顿好货,洗完澡,三人就在城里游玩。
作为王氏本城,北山城中道兵府本足大,但自家八营,再添云潭来的七营铁衣卫,共十五营道兵,也驻扎不下,便将自家的八营调进城主府、衙兵府、官衙,各处分住,道兵府都留给铁衣卫。
大氅上各绣松、竹、梅的三位凡商,乱逛一会,不知怎的,竟行到道兵府门前,新奇着,探头往里瞧。
门前值守的四名铁衣卫中,有人皱眉呵斥:“哪来的野人?全不晓得规矩么?”
大氅上绣竹那个,脖子一梗:“啥规矩?”
那铁衣卫刚要喝骂,旁边绣梅那个衣袍拂过,四人就一起栽倒,全没了气息。
北山城隍急示警,但三人拿出龙鳞剑、石山砚、千军图,已打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