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三天。
原本就是胆大包天之徒,再经历魔劫那一夜,商三儿胆儿更壮了,老狗在旁、棋盘在身,睡在荒郊野外也不怕。
第二晚秋雨下了一夜,但他躲在棋盘里,没淋到。
只是答应老娘的,最多两天就回去,食言逾期,不知回去可会被锤?
出门前一顿,已经吃饱,归家还要再挨一顿?
那请罪荊,真不好相与,师父坑我!
不说老娘焦急担忧,更害怕的是,突又有幽魔从六节山闯出来,遇事自家不在城里,会不会被师父判临阵脱逃,挫骨扬灰后再收魂整治?
虽然师父说天坑下三五年才会有动静,但凡事不就怕个万一?
之前的魔劫,堂堂大罗金仙不也没算到?
便没幽魔来袭,城里最有能耐的是老狗,被自家带出来,要有个居心不良的进城,老娘也是没招儿!
左右都心神不宁,须寻个能远程通消息的宝贝了,不然以后还咋出远门?若有知晓城中局面的手段,真到危局时,便自家不在,喊那宝印名字,请他救急总都好。
做起正事来,才知道揪心的事儿真多。
才刚开始,离城三天,就有种要急白了头发的感觉!
要不先回去看看?
每天有山鸡野兔下肚,叫老狗吃山鸡野兔肚里和自家拉下的便,顺便琢磨“千里目”,温养命物棋盘,再拿老狗试炼棋子,都有事情做。
做着事情,显得平静,但心里真着急上火。
到第三天日头偏西,山上还没动静,他终忍不住,起身拍掌,又冲山上叫一嗓子:“屠家的,咱们没完!只是老子城里有事,三五天后再来!”
真骑上老狗要走,山上顿有声音响起:“小王八蛋,上来吧!”
便与菜市买菜一般,还的价不如菜贩儿的意,自家还以为买卖不成,不防转身要走时,又被叫回去成交。
菜贩儿假做吃亏模样,其实是有赚的。
这三天里,被山脚下的泼皮城主架上火烤,屠壮的日子更不好过!
上年岁的老成持重,年轻人锐意进取,想法怎会一样?
屠壮原本还想着,送走那城主,他有两部仙家妙法的事,家里人一个都不说,要瞒着。
两部仙家妙法也是毒饵,要钓自己这条河里的鱼去鱼缸里养,但那鱼缸上全是裂痕,随时可能破!
不能上钩!
但怎么也没想到,那厮耍无赖,竟然就在山下喊破,钓钩之外还把窝子给撒了,他这条大鱼没上钩,一群小鱼虾米全被引来,真是…真是个小王八蛋!
头天刚回来,小辈们就来问,山下那人喊的可是真。
对小辈们能瞒,但骗不出口。
面对一张张期盼的脸,沉默半天,屠壮回了两字:“是真!”
后辈们就雀跃兴奋起来,再问他不同意出山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那城很危险,守城要搭上性命!
于是,分歧就此出现。
一点险不冒,就想得仙家妙法?
天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世间诸城,便有地仙、天仙妙法,也都是自家用,等闲不会外传,敢偷学的就是生死大仇!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富裕的,送仙缘上门,还要往外推?
岂能因有危险就不接?
这得是多大的冤枉?错过这村,还有那店么?
有后辈就问,当年您得奇遇时,就没危险?
您老人家靠奇遇修行到人仙九阶,就见不到我们晚辈的苦楚?
一下把屠壮噎住,说不出话,他只能发怒,把子侄们全都赶走。
然后,不管走到哪里,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是幽怨。
非只能修行的年轻人们,全家子都有话说!
他这一个九阶,自家不觉得金贵,早叫别人羡慕得要死!
他老妻亡身得早,没续娶填房,但大启国当将军时,姬妾不少,至今身边还陪着两名老妾。
第二天,两个老妾就被小辈们磨动了,在他身边白天说,晚上接着也说,枕头风扰得他不得安宁。
随着隐居那个老者,是他以前的部将,姓田,但多年以兄弟相称的,也来劝。
无外乎仙缘难得,错过或就再遇不到,儿孙的前途,不好因有危险就全毁了。
年长的两个侄儿隐居前就已娶妻,侄儿媳妇不敢说别的,但总装着无意:“弟弟妹妹们都已成人,山里是不好寻到亲哩!”
屠壮回了句:“过些日子咱们搬别的城去!他那城里空的,哪又好配亲?”
总算稍微镇住,但昨天吃饭时,最淘气也是胆子最大的小儿子竟当众说:“仙家妙法,错过再不能遇到,便爹不同意,我也要偷跑着去绿柳城!”
偷跑着去,晓得外间的风险么?
没聘到老子,那小王八蛋凭啥送你毛头小子仙家妙法?没老子护着,真遇到幽魔,你小子不死得快?
讲理无用,屠壮赏了他两耳光。
儿子犟着脸,只任他打,不躲也不求饶。
余者盯着各自的脚尖,安静无声。
没人与他对视,只沉默着不说话,最终倒把他逼得狼狈退走。
而山下始作俑者那小王八蛋,吃着野味,玩着棋盘,逗着狗,除了下雨那晚,都睡得鼾响,丝毫不在意!
熬不过那厮!
第三天傍晚,听小王八蛋说要走,各间茅屋里年轻人就都抢身出来,垫着脚尖往山下看,最淘气那儿子更是直接往下跑!
屠大将军能怎么办?
除了他自己,人心全被勾走,家宅不宁,也只能屈服,开口出声,叫人上山。
待小王八蛋上山来,不管门外探头探脑的子侄们,屠壮恶狠狠地道:“老子在大启国时,当的是将军,每年便没事不差遣时,也有功德竹叶十五叶进账,有事再另算,你给得起么?”
礼聘的人仙是要付功德竹叶的,进门时还趾高气扬,兜里一叶没有、家里三株功德竹全死光的绿柳城主闻声,身子立马一矮,声音也小了几分:“职便任你挑,功德竹叶少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