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掉两条腿,那般情况下保命独逃,也没人能挑不是。
听班远讲明中算计首尾,吕真等高阶,对姬氏和江之石无不破口咒骂,但也只是宣泄怒火,看着个个气势汹汹,其实已色厉内荏。
吕威的尸身未收回来,却没人再提。
吕无伤再遣耳报神,往龙鳞报信吕东山,若江之石家小还未走脱,定要诛杀殆尽。
龙崖城里,伺候江之石起居的只两个被俘的贺氏女,显然已是弃子,便碎尸万段,也解不了滔天之恨,还不如丢龙鳞石场去。
再往下,还得想出路!
江之石背主反叛,吕威身死,郭达凶多吉少,一下少去三个九阶,班远腿伤也须将养,得消息后巫马良还愿不愿来已是两说,石瞽叟只是外人,地仙老祖肉眼可见精神萎靡,城中高阶、道兵人心惶惶,拿啥挡云氏铁衣卫?
吕无伤还知,石山书院晓得虚实后,只怕也要寻出路了,定不敢再拼力南援,他家又不挡南晋的路,左右还有斡旋余地,不用往死里开罪。
龙崖城,真正没法守!
万幸的是,之前吕威做主,始终让吕东山、昭君兄妹留守龙鳞,算留着条后路!
弃掉这龙崖,退归南方去,合力一处,再做打算,才是上策。
吕氏吞下贺家地界,到此时还不满一年,他这庇护家族的老祖,似乎已经当到头!
拿定主意,再遣耳报神往北山城通报、往妖鹏城催巫马良,不等回话,就收拣吕夫人等尸身,搬光库房,领众弃城南归。
局势不妙,半路上,莫说招降的龙阳郡高阶、道兵,便原属吕家自己的,也觅机逃散掉些。
帮上大忙的石瞽叟与商子丰,并非吕家客卿,随南下数百里后,请辞求去。
吕无伤苦留,石瞽叟道:“这回也是凑巧,与南晋为仇寇,往后得机,我等还愿再助你家,前辈不必留人!”
吕无伤没奈何,只得取物事重酬,玄鸟商氏外逃多年,早不宽裕,石瞽叟倒不推辞。
——
龙鳞城。
吕东山那,三伏城遭姬氏突袭,城主被杀的消息,比龙崖噩耗早到两个时辰。
惊吓中,连遣出耳报神,往龙崖报信、南方打探。
两个时辰后,龙崖消息传到,真正是晴天霹雳、如遭雷击,待回过神,先咬牙问城隍,江之石家人何在。
城隍答:“今早全家出城踏青、放风筝,尚未归城!”
再问土地,土地答:“早出我地界,往南去了!”
贼子勾连外敌,外间定有人接应,助他家小逃出东山郡!
虽知多半已无望,还得传信周边各城,缉拿江之石家人。
独自黯然、封锁内外消息不是事,这等危局,也不能瞒蔡凡、吕昭君、曾氏,齐叫来议事。
论世间礼法,嫡母在前,生母在后,吕氏兄妹此刻,确实都是父母遭难、丧了考妣。
晓得后,吕昭君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碎声,非只左手无名指,静心镯已是无用,抑制不住全身齐发抖。
面上瞬间失去肉色,变得惨白。
又惊又怒又羞又恨又急!
方知自己命运,是何等的可悲可笑。
这辈子,还用指望啥九阶?
北方龙崖遭算计,南方三伏城已丢失,吕氏陷入危局,一个不慎,便是灭亡的命运,吕昭君外,蔡凡、曾氏怎又好受?
吕东山两眼已充血,出声问:“老祖伤得重,守不住龙崖,只好领队南归,但须三四日才到,这之前,谁有法子破局?”
龙鳞无力援助,南晋取下三伏城,不会就此罢手,定已再往前进!
实力相差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姬氏摆明不吞下东山郡不罢休,布局这般久,吕家除再遣耳报神往夏水河神、钟山郡求援,召绿柳助守,寄希望于外人,哪寻得出法子解?
见没人出声,曾氏道:“我不是为书院说话,只这般险局下,不早日寻路投过去,怕…怕有灭家亡族之险。”
书院树敌少,在北方承平已久,她缺着些经历,平时也算不笨的人,但眼下遭大事六神无主,才有劝吕氏早投书院的话。
世间时局变化不停,待姬氏吞下东山郡,消化完,只会往东进,变边界夏水为内河,但大地仙河神不好相与,为图那边,百余年内或都无力再往更北,去图书院。东边的云潭将军府却不会这般,真去寄人篱下,命不由己,谁也不敢担保,石山书院为让南晋不帮云家出力,就不会献出吕家人头,求个平安!
吕夫人的嫡长女,早嫁去书院,但这般时候,没人会指望她,曾氏也是一样,吕氏自家稳不住局面,连地铁盟已无用,往后大势面前,姻亲算得了甚?
岳家曾氏在书院势最大,但不能一言九鼎!
若不然,老祖吕无伤领的大队,也不会一心南归!
吕东山摇着头,对她道:“你要自回书院也可,但于我,宁可学商成骏、石瞽叟背负通缉流亡天下,也不愿去求庇护,叫丈人难做!”
话说得重,已是伤情分,让曾氏红了眼,不顾蔡凡与昭君在,抹泪直言:“书院子弟最重礼法,从不敢行差,我既做成吕家媳妇,姓氏前已添上‘吕’字,与你生同寝死共穴就是,怎会弃夫独归?”
“莫慌莫乱,也莫哭,还未到那地步!”
眼下事急,稍劝一句,吕东山便转向妹子:“二妹,老祖还未到,但等不得,我须先去绿柳耍泼,你……”
吕昭君惨然一笑:“我心境大坏,随去恐不抵事。如今家里兄长做主,但能叫那厮救吕家、与南晋起仇,任使我做甚,去他家为奴为婢,无敢不从!”
吕东山肃然点头:“那就与你大嫂守家,等我消息!”
转向蔡凡:“劳蔡先生陪我走一遭!”
姬氏布局日久,龙鳞城是否还有算计在,蔡凡是否已与江之石一样,他全不问,反要对方再随行绿柳。
便心神大乱,吕昭君也晓得,留她与曾氏守家,看顾的是府中功德竹,防遇意外,城主令再遭劫旁落。
这位打小争到大的庶长兄,胆魄不小,论心稳,更远在自己之上!
父亲之后,吕家家主,确该是他。
那边,蔡凡也肃容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