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七八丈高,上面本够宽,但挖耳罗汉寺多一个地仙级伽蓝,是左近盛事,架不住观看的信众多,大钟下已是人挤着人,有的知晓和尚们念的经文,随之小声诵读,有修者施手段不耐烦挤,跳在钟顶横梁上观看,也没和尚管。
商三儿有样学样,也跳上横梁去。
一眼之下,泼皮儿以往见过的和尚,全加起来也没今日多。
东边的正殿极雄伟,里面独供奉三丈多高的挖耳罗汉像,那罗汉斜靠着块石,在闲逸掏耳,远看着就怡神通窍,定也是奇物所制,只这钟楼上,不见罗汉身金光、不闻奇香,难以细查。
大殿罗汉像下方中央,就摆放着鹏骨,只两三丈长,但两只金翅是收着的,不知展开有多宽。修济等六位披大红袈裟的和尚在前,引领数十老和尚,团团围在鹏骨周边,一起敲着木鱼诵经。
大殿里看见的并非全部,外间广场上,还有七八百大和尚、老和尚盘膝敲木鱼诵经,木鱼声不乱,诵经声整齐划一,有如波浪连绵洗涤心田,引周边信众越发虔诚,有的甚至泪流满面。
废地仙感知中,随这许多诵经声,各和尚身上,都有神妙之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大殿,洗炼鹏骨。
稍看一会,大殿里有个和尚正巧力竭,向外招招手,广场上的便有人进去替换,广场上也是这般,除盘膝诵经者,还候着一群和尚轮换。
想是日夜不歇,全有补替。
商三儿也是青牛的眼,站在横梁高处,刚扯嘴角露出些讥,便听到传音:“他家这法,是聚众僧之力施佛门密术,将幽魔魂与那具鹏骨炼为一体,得成后,借着那当至宝的鹏骨,才得个地仙五六阶本事。不似你师父炼的老狗,凡胎安魂,只以魂出力,已是不弱!”
照青牛所说,里外近千和尚使力,明日才炼得好这骨鹏,修济没功夫搭理人,只等摘果子也不能打断,商三儿笑笑,便不再看,纵身跳下。
寻到路,再往上游荡,直抵山顶。
山顶处佛塔,走近才好数,不多不少,有十八层楼。
这里不许外人进楼,也不用敬香,信众只在楼下参拜,行礼时,有的甚至把额、鼻、胸、手、腿全贴伏到地。
商三儿不会行这般大礼,但见塔楼前守着个年轻和尚,上前问:“法师,他们拜塔做啥?”
和尚先皱眉,又展颜笑:“听口音,居士非我佛国人士,还愿来礼佛,诚心可嘉!只入寺也该打听明白,这舍利塔供奉佛主舍利,供八方信众瞻拜!”
又指旁边偏院:“本寺特设舍利院,敬香、布施香火请去那方!”
商三儿不知这和尚修为,但佛塔虽建在最高处,舍利院却比外间各院都小,也只他一个年轻和尚守着,再无第二人,比起正殿那边阵仗,寒碜得太多。
想想,开口问:“佛塔供奉金帝舍利,有别的用处么?”
和尚觉奇怪:“佛主舍利,至高至上,是有妙用无穷,但世人得离近些就沾莫大佛缘,谁舍得用它?”
商三儿点下头,折身要走。
年轻和尚追上扯住:“你这人好不晓事,既到此来,怎又不拜舍利?”
商三儿笑:“打算逗留两日,观伽蓝礼成,先去寻落脚投宿的地,明日再来礼拜,可行?”
和尚只拉着不放:“今日是今日的缘,明日有明日的份,见佛不拜,即为不敬,哪能够推?”
再怎么说,金帝也是四位天帝之一,拜他舍利也无妨,年轻和尚不讨香火钱,只叫礼拜,闹事之前,也不想引人侧目,商三儿便应:“成!”
折回身,便跪倒磕上一头,算为明日事先赔礼。
礼行得轻,年轻和尚还有些不满,但未再多话,等他站起,指点道:“本寺留宿在家人,通不收分文,居士要投宿,往后山药王院去,还有通铺可住。”
就依他指点,行到后山药王院,全是待客的房舍。
这几日观伽蓝礼的信众多,单独的居室已住完,他不亮明身份,就剩临时摆设的凉席地铺可住,天气热,只借一床被褥,且十余张凉席连在一起,全得挨着睡,称为大通铺。
这边睡的男信众,别人没娇贵气,只得着几年锦衣玉食的商三儿,由奢入俭已难,嫌晚间有人扯鼾、有人磨牙、有人起夜撒尿,竟就睡不着了。
住在后山,不特意凝神的话,已听不到正殿木鱼、诵经声,但天刚亮,起身转到前面,又听到木鱼、诵经声。
商三儿不信佛,连和尚们是否换过经文都听不出。
登上钟楼,大殿里数十、外间七八百大和尚、老和尚,仍与昨日一模一样。
钟楼上,一夜未去歇息,以心愿陪法师们的虔诚信徒也有好些。
从修济法师回来后,这般大阵仗已有二十余天,今日眼见着,就要得圆满,观礼信众,本寺大小和尚,全有欣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