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边城小卒叫宁缺,他有一个叫桑桑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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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是天下第一雄城。
玉连城就在这天下第一雄城之中。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长安就被笼罩在这片朦胧春雨之中,但即使如此,却依旧无比热闹,街上行人如织,举着油纸伞,乃至于负手在街上行走,任由雨水打湿衣衫,端的是潇洒无比。
当然,这么做的多半是男子,女子衣衫轻薄,要是被雨水打湿,紧紧贴着娇躯,啧啧,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唐人男子的穿着都尤为朴素,一身紧袖短衬平履显得格外利落。
当然,玉连城对于男子都是一扫而过,最主要还是那些长安女子。
她们装扮都很清凉,乃至于可以用裸露来形容。纵然已有数日春雨,但依旧随眼可以看到妇人少女将手臂裸在纱笼袖外,更有些妩媚少妇竟是穿着抹胸上街,胸口的那片白嫩沟壑很是引人注意。
这一刻,玉连城喜欢上了长安。
他踱步在长街中,欣赏着长安的风景。
很快,玉连城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从长街另一头而来的,是个枯发披肩的老人,脸颊消瘦,目光平静,却又仿佛蕴藏着世间最为圣洁的光辉。
——光明大神官,卫光明。
他身上仿佛有一层澹澹的光辉,整个人是不染尘埃,仿佛从昊天神国中走下来的神官。
而这样一个光辉耀眼的光明大神官行走在闹市中,却仿佛没有人感到惊异。
玉连城走到卫光明面前,见对方没有打伞,便好心将‘万道无极’化作的黑色雨伞向对方递过去,笑道:“怎么不打伞,你这把老骨头淋着雨,小心着凉了。”
“雨水自天上神国而降,洗濯人世间的污秽,为何要打伞?”卫光明澹澹的说道,丝毫没有接伞的打算。
“好吧,不举就不举,话这么多。”玉连城耸了耸肩。
卫光明眉头皱了皱,总觉得这句话别有歧义,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神情一肃道:“你当初让我到长安来,可我并未找到我想要找的存在。”
“那是因为时机未到。”玉连城笑道。
“那何时时机才会到。”卫光明道。
“现在。”
玉连城随手拦下一位路人,询问临街四十七巷所在,招呼了卫光明一声:“随我走吧。”随后大步踏出。
卫光明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跟在了玉连城身后。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临街四十七巷,看见那悬挂“老笔斋”匾额的门户紧闭后,玉连城坐到了旁边的一家面摊前,要了两碗酸辣面片汤,让老板在其中一碗多放点辣子,转头对卫光明道:“咱们也算是故人相见,这一碗酸辣面片汤就算我请你了。”
卫光明眉头越皱越紧。
“行了,别傻站着了,坐下吧。你都在长安城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再多等一等又有何妨?”
无可奈何,卫光明终于坐了下来。
玉连城不再理会卫光明,好奇的看着面摊老板煮面。
老板是个中年老人,不过做酸辣面片汤至少也要十几年的功夫了。
菜刀落在并不怎么干净的砧板上,把葱花和香菜切的极碎,开始在碗里放酱油醋等调料。
在锅里的清水沸腾后,将放在盆里的面团撕成不规则的形状,一一扔进沸水之中,迅速成形,然后开始起伏不停。M..coM
大勺伸进锅里搅了搅,拿出时里面便盛满了煮好的面片,白弹的仿佛鱼脂,锅里没有剩下一片,勺子里还恰好有三分之一的汤水。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
就一个字,专业。
汤水面片倾入海碗中,一股异常浓郁却又不失清香的酸辣香味,就出现在略有污垢的桌面上,紧接着便是香菜和葱花的味道随之扑鼻而来。
玉连城大口的品尝起来,味道的确很是不错,由于他这碗的辣子放的特别多,吃起来也特别爽利。
卫光明犹豫片刻,也尝了两口,便再也停不下来快子。
啪!
啪!啪!
就在这时,有一阵急促而凌乱的声音响起,这时厚底鞋踩入雨水的声音。
长街上有一阵阵惊呼声响起,却是一条黝黑的身影,闯入四十七巷的中。
那是个很年轻的汉子,原本一张黑炭般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发青。仔细看去,他浑身是血,一身伤口颇为惊心憷目,而最显眼、最凄惨的一条就在胸腹之间,黑衣破碎,血水横淌,骨裂脏现,只怕传说中的修行者都无法救活他。
“军部追缉奸细,闲人走避!”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数十名大唐御林军冒雨冲入街巷之中,将墙角下的黑脸汉子团团围住,领队的那位将军看见黑脸汉子的伤势,明显松了一口气。
光明大神官只顾埋头吃酸辣面片汤,这人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忽然,卫光明抬起头来,朝着街巷的另一头看去。
他看到了一对正在看热闹的年轻男女。
那少年莫约十五六岁,一头黑色头发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因为几年未曾洗过的缘故,有些发卷,有些油腻,偏生那张脸却洗的干净又卫生,从而显得眉眼格外清楚,面颊上那几粒雀斑也格外清楚。此时瞪着御林军和那受伤的黑色汉子,双拳紧握,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卫光明只在那少年脸上扫过一眼,着重却是看着他身旁的侍女。
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女童,身材矮小瘦弱,肤色黝黑,眉眼寻常,一手提着绳子捆好的书册,一手提着陈锦记的脂粉匣子。
而在卫光明的眼中。
这个女童是如此的纯净。
纯净的仿佛是一片光明,没有一点墨色。
即使是身为光明大神官的卫光明,也远远无法比拟。
卫光明不禁放下了快子,向那女孩走去。面容虔诚而恭敬,仿佛是在追寻的虔诚信徒。
玉连城没有理他,在将一碗酸辣面片汤吃完,随手丢下两粒碎银子,离开面摊。目光不经意向御林军方向瞧了一眼,衣袖似乎随手挥了挥,便向光明大神官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
“人呢?不见了?”
而另一边,本已将黑衣汉子抬起的御林军懵了。
因为那人就在他们眼前,忽然消失不见,没有任何征兆,比最不可思议的戏法更令人不可思议。
可那黑衣汉子分明已经受伤,奄奄一息了啊。
但人的确不见了,就在他们眼皮子下不见了。
领头的御林军统领脸色甚是难看,目光在四周巡视一圈,喝道:“给我搜!”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难道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对了,再来个人,把刚发生的事,向昊天道南门禀报。”
于是御林军四散而去,四周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开,不过今日发生的这离奇一幕,注定是要传开。
宁缺也瞧见了先前的一幕,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小黑为什么会消失,但至少要比落在御林军这群人手中要好些。
宁缺本是打算带着桑桑随着街坊邻居一起散开,但脚步还未迈出,就被一个老头挡在了面前,死死的看着自己名为桑桑的侍女。
“这死老头,眼睛瞎了不成,就算是色鬼,也不该把主意打到桑桑身上……”宁缺心头骂了一句,正打算推开老头时,老头就已用颤抖的声音道:“您、您是光明的使者?是从神国而来的吗?”
“什么玩意?遇着了一个老疯子不成?”
宁缺去推那老东西,老东西却佁然不动,仿佛一座巍峨的神山,却充满了无限的光明。
“喂,卫光明,小心吓着孩子。”玉连城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老卫的肩膀:“这老头脑袋有些毛病,你们多担待一些。”
接着又向目光看向宁缺,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要进入书院,最好还要拜夫子为师。夫子有好几层楼那么高,但你将来能做到一件事,夫子却决不能做到,你才是最强之人啊。”
“什么?”
宁缺眉头紧皱,不明白眼前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这是昊天的世界,夫子再厉害,也比不过昊天,最多能与天齐平,而你,却能入天三寸。”玉连城朝宁缺竖起大拇指:“这一点,我要向你学习。”
宁缺:“……”
莫不是今天出门没看日期,遇上了两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行了,你们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玉连城笑着离开,最后给卫光明留下了两句话。
“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
“当年你欠的账,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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