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仍要出兵,威逼荆南献地交兵,迫使成汭就范屈从...他却与高季昌的情况不尽相同。我军攻打山南东道,先取邓、唐二州,再往南进攻一马平川,战兢兢主动权,高季昌情知难以长久抵挡下去,所以才会舍得舍弃统掌一方的权势,而保全自己身家性命。
可是成汭坐镇江陵,还辖归、峡两处州府,拥兵水陆近十万之众。陆战他固然不是我军对手,可是仍有水军舟师之利,也实难一鼓作气将其讨灭。
更何况直接兼并山南东道,我军可以兼并下襄、邓、房、唐、随、均、郢等诸州大片疆土。如今成汭掌控的荆南军南部澧州、朗州为雷彦威所占,西面夔州等地,也为蜀国所占。成汭现在只不过辖三州之地,要强行攻打,损失想必也要比攻打荆襄、鄂岳惨重得多,这似乎也有些得不偿失了。”
思虑一番过后,李天衢遂长身言道。而李振听罢,也立刻询问道:
“如此说来,陛下真打算让那成汭以我朝为靠山,还容得他据地自治?”
李天衢略作踌躇,忽的又对李振意味深长的说道:
“前番是高季昌已经请降表示愿意称臣,可是他若不肯献出山南东道,而任由我朝调任,朕便容不得他投降。如果对待荆南成汭,朕仍是如法炮制,他若不肯献地交兵,便灭了他这一方势力...我军兵多将广,固然可是仗势欺他,可是天下诸国诸藩,乃至我朝治下属国藩镇看在眼里,又会如何作想?”
以李振的权谋心术,经言语暗示,他也立刻意识到李天衢更深层次的顾虑又是什么。
权力这种东西,尤其是执掌一方藩镇的节度使这等权势,一旦曾把握住,沉迷于其中,也是绝对不会想舍弃的。如果有外来势力逼迫你放弃拥有的权力,那么越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会是:
你敢削我的权、缴我的兵,就是要我的命,老子和你拼了。
李振也很清楚,己方势力现在已经强大到了树大招风的程度。每次出征用兵,对于降从势力的处置方式,天下诸国诸藩可也都紧紧盯着呢。逼迫高季昌放弃藩镇节度使的权力,但是这种事,每次出征却还不能做得太过。人家成汭也主动肯来表态称臣了,结果还要不计代价的强吞兼并下他的地盘,那将会给其余各方势力传达出的信号则是:
李天衢一方势力,容不得有地方割据政权的长期存在。就算你表示臣服,条件允许的话也必然会吞并你打下的基业。
虽然李天衢的确是那么打算的,可是却又不能太明目张胆,否则将会导致的结果则是,其余诸国各藩,宁可投从朱温、李克用、杨行密、王建...等势力,也不会轻易向李天衢表示臣服。
便如当年的唐昭宗大力要搞削藩,现在本来是诸藩割据的时代,就相当于触犯所有势力的根本利益。届时李天衢不但很有可能要成为诸国公敌,如今表示臣服的赵、邺、北平、吴越等国的敌意也会与日俱增,麾下被分封出去的节度使,恐怕也都难免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
李振立刻领会到李天衢的想法,遂当即颔首说道:
“陛下深谋远虑,臣实感佩服...那么再与那李挺交涉时,只除调动贡赋事宜,实则对我朝的底线而言,还是认可他成汭可向陛下称臣,而仍能保持身为藩镇节度使自据治理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