皕十七章 三缄其口(1 / 2)

味结膳缘 伊岛甫 5822 字 2022-05-13

主事把自己听到、见到的都说与郑皇贵妃知道,经在门前皇三子的一出遭遇,她不敢在字里行间再作隐瞒,也未敢流露出推脱之意。

这样的应对让金靓姗多少缓和下来一些,冷静之后想到刚才皇三子拍在自己脸上的耳光,心里忽然有些懊悔。

而皇三子这时则守在仍在昏死中的何禾身边,御医已经束手无策,在合谷、人中两处已用针灸尝试了两次,全无复苏迹象。

因郑皇贵妃下了全力救治的口谕,皇三子又在身旁紧紧盯着,实在不敢轻言放弃,又叫宫女将移在床铺上的何禾支撑起来,用细小调羹一点一点将“大续命散”散入她嘴中,见吞咽之状,但一勺不过七八滴的量,却要返出一多半来——几乎等于没服下去。

御医一筹莫展,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却不见半点起色,他取下手上套着的白色护臂,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朝皇三子拱手一拜。

“如何了?”皇三子抢在即将开口说话的御医之前问到。

“殿下恕下臣医术不精,此时这位何禾姑娘血气尽失,脉象稀落孱弱,怕是回天无力了。”御医愁容满面,还有悲戚状,回避与皇三子对视。

皇三子瘫坐在简易圈椅上,刚想说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恰如其分地表达内心的感受,对才见过一面的何禾产生的亲切感,还有那种未经深入了解却惊觉故人已去的抛离感,以至于胸中冒出一阵无源的悲天悯人来。

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想着想着,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慢慢变成抽泣,由哭泣转为嚎啕大哭。

金靓姗这时坐在后殿院里,面对一群心事各异的官员,时不时又向侧殿看一眼被关在里头的秀女们,每个人不发出声音,只是在呼吸之间等待一个结果。

正殿的号哭声传来,金靓姗心里一紧,想何禾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

此一刻她也说不好自己难过与否,毕竟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过各种人因各个不同的原因离去,重要的、不重要的、帮助自己的、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有时都来不及细细思考这些失去对她自身而言意味着什么,就遇到下一次意外了。

她一下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想到过往,但又清醒地知道这一刻所有人还等着自己发号施令,把事情往下继续。

皇三子的哭声仍在持续,金靓姗尝试着把小鱼尾的身份代入正在不住痛哭的皇三子身上,终于还是决定一时把手头亟待处理的事向后缓缓,起身走入了正殿。

走过槅门,看见皇三子不停抽动的背影,肩膀一抖一抖,完全不用从面部表情判断,就知他有多难受。

随行皇三子的几个太监把前因后果都禀明了,青春期被父母限制感情走向的金靓姗非常理解他的这番心情,甚至能与他共情。

皇三子顺着御医和宫女行礼的方向看见母妃,忙擦干眼泪,很快站起,抱手躬身,脸上被自己打出的手印清晰可辨。

金靓姗凑上前去,何禾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和眼角淡红色的痕迹还未完全擦去,与上午那个朱唇粉面、稚气未消的秀女判若两人。

“似仍有鼻息,胸前还在起伏?确无法再医了?”她问御医。

御医尴尬地在脑中寻找合适的措辞,最后只能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已经行过的医法,得出无法医治、再医也只会徒增何禾痛苦的结论,又劝郑皇贵妃与皇三子尽早离开,若稍后就此不讳,不吉利之余害怕腌臜了二位贵体。

“后事当如何?”金靓姗向梁秀殳提问时,眼前忽然晃过何贵的脸。

传菜的太监到厨房往返过两次,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无法按时传菜,之后就听到后殿有兵器动静。

伊士尧直看着灶台上堆起的、已经做毁的材料,得知未经确认的何禾死讯时,他几乎是以半跪的姿态,才能勉强听完杂役太监后续的话。

回味这些话,喉头一直涌动着一阵想吐的感觉,心像被一种被未名的力量狠狠攥紧。

他没有再去确认细节,在预备晚饭之前,一直坐在空荡荡的后院一动未动,眼前划过从第一眼见到何禾开始,直到最后一晚与何汀争执,何禾默默走出房间的场景。

伊士尧有些欲哭无泪,心里纵有万般揪心,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他在过去两日,一直在试想各种状况,但未曾预见还要见证和经历何禾的生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时候完全可以称作“平静地慌神”。

后厨已经在招呼众人备膳,伊士尧也无力地从椅子上站起,腰间的玉牌磕在竹椅上。

心不在焉地准备着晚膳,一直做差就一直做,似乎完全不担心三日未至,所剩的食材根本不足第三日的用度。

传菜太监第二回来的时候,态度已经显得有些恶劣,但见到何贵眼中说不清的狠劲儿,也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等。

在传菜太监走了再也未返时,外侧膳房的厨子们纷纷抱怨已经到了传膳的时辰,定食例餐还未有人来取,后殿就传来了巨大的兵器声响。

一群人兴致勃勃地走到院里打探情况,更有好奇的,直接走到后殿与后院的走廊,试图去后殿侧门听听动静,却发现已有卫兵站在通行处严阵以待,不让任何人通行往后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