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件事从一开始带来的感觉就很乏味,那最终这件事带来的印象却是难以磨灭的。
就好比,此刻十组秀女尽数核验完毕,筛去十分之七,倒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在群芳之中,总会有参差。
筛去的“七”之所以筛去,只是因为不如其他的“三”,而留下的“三”中仍有“七”甚至更多,要止步于中选。
金靓姗发觉这一点之后,对郑皇贵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能记起如此感兴趣的前一次经历还是在何汀选秀女时,储秀宫前的那一番说辞——有关郑皇贵妃年少时“粮食与山贼”的故事。
可能是相似的时刻,两次选秀女前后间隔十年,她又在十年后眼前这厚厚一沓名册中,看到来自当年何宅的另一位何姓女子,就莫名地想起当年被自己劝返的何汀。
从瑛儿当年回禀的情况来看,何汀似乎接受了最终的安排,可如果按何汀最终的举动而言,似乎金靓姗“替”她做的那个离开皇宫、退选九嫔的决定,对何汀而言,是不容接受的。
因为在离开皇宫之后不久,金靓姗就看到何汀的名字出现在尚食局掌膳的名单里,且她从未在翊坤宫见过何汀来伺候用膳。
尚食局也分当值,只要在合理的时候,和别人呼唤伺候用膳的场地,理论上想不见何人,就能不见到何人,所以在那一刻,金靓姗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被何汀巧妙地避开了。
但身居翊坤宫皇贵妃的位置,总不能去尚食局抓着何汀问为什么,而且这种小事,久而久之就遗忘消散了,只是现在想起……
“娘娘,今日的首场就此结束,较之前定下的酉初二刻稍提前些。”户部左侍郎不等和梁秀殳确认,主动迎上来向郑皇贵妃禀报,也恰好打断金靓姗对往事回顾的思绪。
“噢,了了,明日……?”金靓姗顿了顿,又问后一天的安排。
“明日第二场自辰正二刻始,午正止;午后第三场与今日相同,未初始,酉初二刻止,共三百九十人。”这次户部左侍郎提前预备好日程,倒背如流,虽然因为中午在大殿内的事情,仍有些战战兢兢。
“知道了,今日还算顺利,诸位都早些歇着去吧。”金靓姗想自己起身,却因为坐得过久未动,双腿麻痹不已,微皱着眉头叫了声瑛儿,抬起手示意她。
瑛儿像往常一样,像轻盈地用一只手支起郑皇贵妃,可这一次险些被她拽倒。
她惊恐地望向已经有些站起却很快坐回椅子上的郑皇贵妃,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才反应过来。
“娘娘,是否还有一事未做?”瑛儿脑子转得快,拿起一旁筛选过后的名册,示意娘娘。
“啊,对了,尚还余下些辰光,把今日进入中选的秀女再一一过一次吧,我再看看。”金靓姗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飞快地拉升腿部,尽快恢复站立的能力。
郑皇贵妃下的口谕,已经有要离开之势的众人不敢违背,只能假意端起茶杯喝两口,由内监领头,把五十七人的名单从头再读了一遍。
名单还未读完,金靓姗感觉双腿恢复直觉,径自站了起来,正在念名单的内监侧过头看了一眼梁秀殳,梁秀殳下巴抬了抬,示意继续念。
“行了,就到这吧。”金靓姗原地轻抬了几次腿,感觉能走动了,叫停内监。
转身离开前殿门外广场时,她想起件事,又补充一句,“若我明日一早未至,汝等自先开始,不必报于我。”
在这短暂的过程中,很多人都感觉到一番折腾,但实际上,真正觉得折腾的人并不在场内,而在后院膳房之中。
伊士尧特意用噘嘴鲢子做的松鼠鱼,已经反复热了三回,浇汁下的酥脆表面已经有些水囊,他叹了口气,将盘子推到一旁,重新拎起一条鱼,从头做起。
这一切都因为短短两刻钟,已经传了三次菜而不得,菜色好了又凉,凉了又只能再加热。
“何御厨,大殿传菜了。”从外已经来回三趟的传菜太监,语气一如前三次的笃定。
伊士尧把炒勺砸向用白糖白醋和红糟调成的芡汁,“此一回该是定下了吧,已经废了两道菜色了。”传菜太监怎么知道三日的食材都是按例配的,浪费一道,意味着之后要少去一道。
“一定一定,方才前头已经传了,娘娘正在回大殿的路上。”传菜太监内心不屑,但表面还是表现得恭敬有加。
把橙中带红的浓浓芡汁浇在炸得有些微微翘起的翘嘴鱼上,裹上粉炸成金黄方块状的鱼肉瞬间被芡汁布满,弥漫出甜中带酸的浓香。
见传菜太监一道一道真的把菜端走,伊士尧才敢把锅拿离灶眼,抽出几根燃着的木柴。
不出片刻,刚烧好的松鼠鱼冒着热气摆在皇三子和吴五莲面前——两人与伊士尧一样,几次三番被郑皇贵妃即将返回大殿的“假消息”骗得饥肠辘辘。
这时见桌上出现了早该出现的菜肴,两人的心和肠胃一样提前开始安定下来。
“这松鼠鱼,怎比其它几道要热腾许多?”皇三子望着阵阵腾起的明显香气,问传菜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