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听完晚饭后才回到家中的何宁嘴中说出的话,手中的针线悬在半空,“这是何意?”
“已经说得甚明,若朝中众臣家中之女眷,应召本次秀女,家中一位亲眷可受从八品月给。”何宁换上家中便服,整理好褶皱,坐在茶桌边苏氏的对角。
“言下之意,这钱粮可是白给的?”
“既享从八品月给,自然是要在各处安排个闲差,爱去便去,不爱去,挂名不去就是。”
“这岂不如光禄寺的御厨一般,平日在岗不过七八百人,在册却有三千余的人数。”苏氏不可思议地撇撇嘴。
“正是如此。定是此次秀女人数未及礼部、户部预计,才把吏部也牵扯进来,想出这办法。”何宁伸展了一下臂膀,扭动脖子,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门外是何人?”何宁声音粗起,以为是门外站着的是哪个没有礼数的下人。
“爹,是我——”一听是何汀的声音,苏氏连忙合衣,站起来开门。
何汀一袭便服,犹犹豫豫地站在门边。
“汀儿,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此刻虽快入夏,可入夜却冷,冻坏了可如何是好。”苏氏拉着她的手,把何汀牵进门,找来一件厚一些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入夜,天候寒凉,自当听你娘的,多穿些才是。还有,为何立在门外又不敲门?”何宁等何汀坐定才发问。
何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苏氏和何宁对视一眼,站在何汀身后,抚摸她的后背。
何宁倒了一杯用于晚间润燥,才熬煮好不久的枇杷水,放在她面前。
两人见何汀心里有事,也没有冒然催她说,尤其当想起韩道济和吴五莲出现在何宅门前的事,显得更加谨慎。
何汀也注意到父母双亲一时之间连吐息都显得小心起来,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方开口。
“女儿想要入宫,补缺九嫔。”
往日何汀若要来父母亲房中,基本都是为向苏氏讨要布料、讨教针法而来,或者也就是来苏氏这儿撒撒娇,向何宁请安,很少提及有关自己的事或表达什么想法。
这一点何贵也一样,自己的事从来不提。比何汀更甚的事,除非被提溜到房里受训,几乎不会主动到父母亲的房中来。
可今天何汀进来,竟然直接说出一个这么“特别”的个人想法,却是何宁和苏氏始料未及的。
何宁沉思半晌,问何汀,“为何有此想法?”
何汀在走入父母亲房中之前,包括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只是父亲一开口说话,自己一不留心就把心中的一个不成熟想法透露出来了。
这时她心中才真的开始合计,关于入宫补缺九嫔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
何贵把诏令文书誊写给她看之后,自己对平时没注意、也不去想的很多事情忽然在意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宫之中明明有那么多女人,为何万岁却能做到十年独宠郑皇贵妃一人的。
因为在意,就会去四处打听和找线索,但是宫里的事,又有几人知道,所幸郑皇贵妃正是京师出身,打听来打听去,找到住在曾经的郑家附近的人家。
那家人的儿女也有何汀这般年纪,何汀让何五驾着车常在那附近晃荡,一来二去相仿年纪的几个孩子都熟了,就由何五带着何汀去各人家里“闲聊”。
各种“闲聊”的素材最后汇总到一起,如今的郑皇贵妃在当年这些邻居眼里,是一位“容貌出众、心思缜密细腻过于常人、性格虽时常豪爽,但总有时乖戾”的姑娘。
他们举了一个例子,旧年时大灾小灾不断,大家家中钱粮都紧,因而几家人凑在一起过日子是常有的事,做出一锅粟米粥,按例每人都分完,锅中若还有剩下的,就按老幼次序开始往各人碗里添一些。
平日有个什么都会首先谦让的郑梦境此时却不认同,明明自己能得到更多粥的她,却坚持要从劳力付出多少开始分。
“老幼本弱,多少一口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还能带来粮食的人。”话虽不错,但依礼法看,不爱幼尚能说得过去,不尊老,却有些太不合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