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不过三十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过五六盏茶,一盏茶不过四五杯。
吴五莲依靠这样的时间概念,捱到了第三日一早,噌的一下从床上爬起,踹开了柴房的门把家丁喊起来出门接韩道济。
家丁起初不敢言语,又实在太疲倦,只敢小声问,“小姐,韩御厨和咱们家里头约的可是早膳?”
吴五莲正要张嘴骂点什么,才打开口,却是一个巨大的哈欠,瞪了一眼家丁,转身回到屋里待着,等用早饭。
早上喝了半碗薄粥,吃了两口麦饼子,就撂下筷子不吃了。难得在家休息一天的吴秉通以为自己这个当爹的又出现了纰漏,看了看吴夫人,经她提醒才想起来今天是“假想女婿”韩道济上门的日子。
这种事他也是闻所未闻,好好的一个女儿,连个媒人的流程都没有,坐在马车里,眼前走过一年轻小伙儿,和自己话都没说上过两句,甚至一句都没说过,这就上家来了。
吴秉通也有他的私心,毕竟是自己的上司都狠狠夸赞过的尚膳监御厨,竟然要上家里来做饭。一来二去,万一成了女婿还了得,以后在家设宴请宾客,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但又有一个很深的顾虑,翊坤宫中已经答应在女儿选秀女的过程中给予助力,现在半路杀出个韩御厨,这秀女选是不选。
吴秉通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女儿,轻咳两声,润了润喉,“今日韩御厨多时去接啊?”
吴五莲完全没有听见似的,托着腮撑在饭桌出神。
“说是晚膳时间来,可是家中这食材……”吴夫人不能让老爷的话落在地上,接过来回答,正好想起晚饭材料的事情。
吴夫人想法和吴秉通并无二致,也是觉得女儿突然自己就找了个意中人上门,有些任性草率,但知道缘由之后,又能理解女儿这样的做法,毕竟一见钟情这种事,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而且一旦发生,又无法抵挡。
“食材如何?”吴秉通喝着粥,筷子挑起一片烟笋送入嘴中。
“无非是些家常之物,韩御厨毕竟在尚膳监任职,怕这些材料不利他发挥。”吴夫人平时在家都挺有主意,但如今老爷就在跟前,还是想让他决定。
“家常之物又如何,那日我吃的针鱼,若不是他在一旁,整盘都得被我扔了。”吴五莲不等父亲言语,托着腮回答吴夫人。
“那针鱼也不是寻常能吃之物,家中后厨能料理出来已属不易……”吴夫人说话至一半,注意到吴秉通正在想什么。
“家常之物,就是家常之物才好啊,吾等寻常人家,又不似宫中万物具备。若……”吴秉通话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后半句字字都要与韩道济和吴五莲未来的走向相关。
以他的角度看待这件事,韩道济为女婿虽然八字暂无一撇,但看女儿这上赶着的样子,就算不成也要花去一些时日。
可目前秀女的征召就在眼下,这事又该当如何,所以吴秉通此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唯有等韩道济登门,知道他的心意之后,才能下结论。
此时吴秉通能做什么呢,选秀女和韩道济若只能保全一个,那自然是选秀女,毕竟四斤一两的龙涎香已经许给翊坤宫了;而韩道济,此刻只是一位将要上门摆放的御厨。
所以这顿家宴,看似不重要,但蕴含了太多意义,自己暂时能左右的只有家宴带来的满意度。而降低满意度正好能提升吴五莲去选秀女的心意——那么家宴就用寻常食材,再好不过。
“如今鲥鱼,市面上正有,不如去备上两尾,也显我家待客之道。”吴夫人不明白老爷话说到一半的意思,以为刚才“若”字后面的部分是说,家常便饭而已,但若有个一道两道价高的时鲜之菜,也不会失了吴家的体面。
“鲥鱼可行!鲥鱼此时最为肥美,让韩公子做,菜肴定是如虎添翼。”吴五莲赞同母亲的主意,更重要的,是她虽然知道家常之物韩道济也能做出别样风味,但更希望他的厨艺有用武之地,给自己的父母留下一个特别的印象。
毕竟,她没有叛逆到连父母之命都会违抗的地步。平日里在家态度骄横是自己的事,但在人生大事面前,还得让韩道济先过父母这关。
三人各有各的想法,又各有各的道理,此时要做的就是往某一方靠拢,吴五莲选择了母亲,因为她随自己父亲去过吏部,虽然谈不上看不上那般做派,但“一粒沙”的处事态度,自己是不太能接受的。
“一尾足矣,此时家中才三人,吃得了几多?”吴秉通不是小气,而是根本就不想要,但又碍于母女俩的一致口径,只得松口,但坚持说准备一小部分就可。
“娘——要不把哥哥、嫂子一同接来?”吴五莲拉住吴夫人的手,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