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明明是自己经历过、储存在脑子里的东西,却会因为时间长度的变化出现偏差。
就像是金靓姗——现在在郑皇贵妃体内的这个现代人——就已经快要把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那天的细节,忘得一干二净。
但发生的原因记得很清楚,不美好的回忆反而会记得,也是怪了。
非要说是无缝与明朝衔接,显然不太可能,但确实没有花去自己太大的功夫。
头年才参加工作的女白领,时间不足以支撑生活,收入不足以支撑欲望,地位不足以支撑资源。
明明已经有了工作以及虽然不多但足以独自生活的收入,父母却依然不向和自己的女儿划开很清晰的生活界限,偶尔加班到八点半,妈妈会一秒不差地把电话拨到自己领导的手机上——不论领导在哪里,也不论领导在干嘛——不论她自己在哪里,也不论自己在干嘛——哪怕,领导正站在会议室的那一端,把接下来细化的任务分解完交待下去,而自己也正在和一群同事坐在会议室的这一端,努力地把领导的话记录下来。
“喂,金靓姗妈妈,又是您啊。啊,正要下班呢,对啊对啊,时间确实不早了。是是是,您说得对,饭是要按时吃的,工作也要劳逸结合……”
通常接完电话,领导都会叹一口气,把手机振动关上,屏幕朝下放在桌面,不点名,但字字句句都是她,“很多新同事的家长,确实对子女疼爱有加,我们不好评价什么,但建议还是不要把领导的私人联系方式分享给自己的家长,哈,有时候不光是困扰,还会让人产生误解。”
前半句的口吻里满是初中、高中老师的影子,同事都在电脑后,躲着偷笑,也有独立惯了的同同事悄么声儿地说一句“窒息”。
可这些都不是最让金靓姗无可奈何的,她最无奈的一瞬间是年纪稍大、或是已经有家室和子女的妈妈级同事,突然发过来一条消息,“饿不饿,假装出去上厕所,我桌上有吃的。”
关心是好事,但她要的不是这个。
有过度溺爱子女的母亲在的家庭里,往往会有一位严父,金靓姗不例外,她遇到这位严父了。
加好班回到家,疲惫一天正想吃点宵夜,洗个痛快澡,看两眼手机就睡觉。
可沙发上的爸爸不会让她就这么得逞,鼻子里哼一声,“你们公司做到世界五百强了?整天忙里忙外,饭都不吃,从来也没在经济新闻里听到过。”
她一般的回答话术是“世界五百强哪有那么容易进,我们公司在行业里已经很好了”。
可这天因为再次被领导冷嘲热讽,不知哪来的力气反驳,“世界五百强就五百家,平均每家公司招一万人,五百万人;据财富杂志统计和分析,未来二十年全球百万富翁的数量会增长到两千万,您也不是这两千万里的一员,为什么要求我进那五百万人里呢?”
妈妈赶紧过来打圆场,“你爸怎么是要求你,是心疼你的身体,怕你累坏了。”
“累坏了?!您给我领导打电话,我也怕您累坏了!您能不能别这么累,给领导点空间,给我一点空间!”
妈妈显然没有预想到这一出,嘴唇惊得发白,“我这不是担心你没有按时吃饭嘛,囡囡。”
一句“囡囡”彻底把金靓姗点燃,“我二十二了!为什么还要你们来操心我的生活啊!”
这话把愤怒已经写在脸上的爸爸也惹恼了,“谁要操心你啊!你要是当初老老实实听我们的,跟我们一样去当个老师,一年三个月假,什么都有保障,要多舒心有多舒心!现在倒好,去了个什么金融公司,张嘴闭嘴就是钱!钱!还开始招呼起你爸的收入了,不是百万富翁,就没把你养大?长这么大个人,感恩感恩没有,还说起父母来了……”
妈妈一听这话,也说起来,“早说张阿姨家那个儿子,大你四五岁,人家自己创业成功嘞,让你认识一下不愿意,这样以后万一有可能,两个人一起努力,不是省去你自己一个人很多打拼的时间吗?”
“说到这个就来火!整天说自己有男朋友,你那是个男朋友还是条蛆?!一天到晚窝在个破房间里看小说,写小说,写出名堂来了吗?!我们上次去,怎么说的,暂时不想找工作!?弄不灵清!迟早给我分了!”
金靓姗没想到争吵到这个地步,爸爸竟然拉上自己的男朋友——这个让局面几乎一边倒的因素,开始教育自己。
她真的觉得累了,在玄关丢下手里的包,扭头走进自己房里,重重摔上门。
外面传来爹妈“越大越不懂事”的声音,她崩溃地掩面痛哭,手机上收到妈妈的信息,“明早给你爸道歉,他都气坏了。”金靓姗吼着哭了出来。
在平衡好家里的窒息空气和自己不是头一次经历的悲伤,她拿起手机,想给爸妈口中那一边倒“因素”——自己的男友,打电话诉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