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次出现意识和身体不同步的情况,恢复后的伊士尧不再忽略这个问题,但又苦于没有办法,甚至连这情况发生的原因都不清楚。
他唯一能把发生的两次异常联系在一起的事情就是,眼前的人都会“幻化”成第一天才见过一面的郑皇贵妃。
先是何贵的二娘,再是何汀,无论从样貌举止还是为人处世,这两人都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更何况,只是浮现郑皇贵妃的脸,与他人有什么相干。
此外就是不同步的情况发生的时长,自己感受和别人所见是不同的,自己的意识里认为被困了很长时间。
而在之外的人看来,不过一瞬的僵直和颤抖,虽然会认为伊士尧行为怪异,但不会多想。
再一个,这个时代,科学技术才发展到哪啊,何汀能接受一个现代人存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还想着帮他解决时空穿梭的问题。
伊士尧困在何贵身体里思考完这么多之后,又能动了。
而何汀这边推着他,才叫到第四声小贵,伊士尧已经恢复原样。
见他注意力又回到自己这里,何汀接着把刚才说了一半的事情继续下去。
现如今,万岁不临朝,不听政,不问民情,过去十五年,数百外臣都因劝谏万岁立嫡为嗣,被冠以东林党人的罪名或贬官、或入庶、或被杀。
一些有责任感的内臣,也因为把万岁沉溺后宫时处理过的朝政和立嗣意图,口传给外臣,被噤声、被灭口。
眼看郑皇贵妃已获皇贵妃册封将满五年,皇三子业已成人,这一刻再不侧面推皇帝一把,恐怕未来帝位终究不会是皇长子的。
何汀本来还想继续往下说,但伊士尧第一天从万磐那里得知何贵在翊坤宫和皇长子之间的立场之后,皇长子就像被神化一样,出现在各种场景、各种语境之中。
除了何老爷子发怒,要自己远离这些权利争执、宫内争斗之外,几乎每一个伊士尧认可、信得过的人都倒向皇长子一边。
伊士尧也有自己的判断力,虽然历史不在行,但也念过几年历史课本,深刻知道受万人敬仰并不代表能承受国家和子民的重量。
他没有正面回应何汀,只是心里冒出一个问题,本想等何汀说完再问,可她迟迟不说话。
“刚才说的这些事,和今晚的酒局夜宴有什么联系吗?”
何汀眉头一皱,“当然!既然上书、直言劝谏都有可能遭受不白之冤,我和韩道济、还有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认为应该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
“对,万岁如今对国事、家事避而不谈,久居深宫,我们猜想只有吃喝玩乐之事能勾起他的兴趣。”
“就用吃,投其所好?”伊士尧佩服这群古人的逻辑。
“投其所好——吃是其中一步。而今如果只有玩乐之事才能获得与一国之君对话的机会,你说我们会怎么选?”何汀虽然极力控制情绪,但依然难掩激动。
伊士尧没有回答,何汀也闷不做声,马车碾过一片石头地,两人都随着车厢左倾右倒。
车厢恢复平稳后,何汀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何贵起初也和你一样这么想……”
这时伊士尧想起万磐分明说过何贵是明显倾向皇长子的,“何贵?”
“何贵最初有自己的考量,他同家父一样认为,现如今国泰民安,似乎与谁是万岁毫无关联。”
这怎么和万磐展示出来的何贵完全不同?
而且既然和何宁老爷子想法一样,为什么会一直争吵?
伊士尧已经被这家人绕进去出不来了,而且颠簸的车内让他头晕,便借故要休息,倚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何汀也靠在另一侧哼起了小调。
“一更,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