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常会遇到这样的状况——闲时,无论自己如何向找些事做,也未必可行;而忙时,无论多想忙里偷闲,所有需要忙的事好像一股脑儿地都涌过来。
皇长子这一刻在延禧宫中,听过沈一贯刚从翊坤宫带来的话,如坐针毡。
沈一贯自己未完全知晓万岁处发生之事的全貌,因而未能向皇长子言明,但反倒是这种含糊不清的感觉,激起了皇长子内心深处的恐惧。
恐惧来源有三,其一,自己才在皇帝病榻前“扮”这么两日孝子,就被或是好转,或是一直在装病的皇帝识破了自己用意;其二,被知道用意也罢,毕竟过去十数年,也就为了这点事,闹得朝中一直不得安宁,可如今自己串通御医用药一事,要是皇帝也知了,事情岂不全坏了;其三,所属自己这派的沈首辅——如此淡定、稳重的老臣,才从翊坤宫出来就直奔延禧宫,来提点这番话,必是也觉其中有甚蹊跷。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沈一贯见到皇长子额角有汗水滑落,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此子年已廿岁,却无丝毫泰然之感,叹了口气,“如今既遇此番突发之事,少不得先发制人。”
皇长子仍沉浸在那三重恐惧之中,一时没了主意,“还望老师指点,是怎个先发制人之法?”
“殿下委派至东郊行宫之人,是在具体何处?”沈一贯极力将“此刻此子不成器”的想法抛于脑后,直面如今的问题。
“就在监场台之中,在可面向秀女之处。”皇长子呼吸不匀,只能盯着沈一贯的反应。
“既如此,择机将此人召回宫中问个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殿下一方因万岁再复康健,进途受阻,只能从行宫郑皇贵妃处寻求突破之机。”
“可今日才是第三日,未必有何可报于我之事。”皇长子恢复些许理智,言语也回到正常。
“殿下此言亦是,不过老臣今晨已在翊坤宫外听闻万岁言了一句‘此药几日用一次’,殿下这两日都在万岁身旁,可知万岁所指是何药?”
皇长子眼前一亮,“此事片刻就可问来,福安!福安!”沈一贯原想提醒他切莫如此沉不住气,但回头想想此刻的皇长子已较最初得知万岁尚康健时要镇定得多,就没再言语。
福安被殿下找过来,听闻要去一趟翊坤宫找御医,片刻不敢犹豫,就往那儿去了。
同一时间,御医才方与太监服侍万岁睡下,面对额前发热、口中粗气阵阵的万岁轻叹了口气,心想此时并非强行坐起,处理日常事务的最佳时机。
如今所用的大补之药,虽能短时提升万岁体状,但若真照万岁之意,隔三五日就用一次,非但对身体有益,更甚有害。
御医秉承着万岁状况不得在自己照看期间恶化的原则,事先减少了药量,故而万岁原定与沈首辅对谈的时间,亦相应缩短——这也是不得之法,只为能为万岁多续些时日。
就在思来想去之间,一人隔着帘子看向暖阁内,御医向外张望,见是福安,慌忙走出暖阁,半推半搡地将他带到离殿外还有些距离之处。
“你这是因何而来?”御医的语气显然不是太好,似有责怪的意思,“翊坤宫这几日只我六七人不分昼夜照顾万岁,你这张生面孔万一被上位本尊见到,不认,你还活不活了?!”
福安倒一脸无所谓,“照您这么一说,万岁今日真是再复康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