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瑶、王田熙、田熙——在自己人生的三个阶段中,切实感受过心碎崩裂的次数,加上这一次,恰好是三次。
田熙经历过的颠沛流离和脑中难以忘却的早年记忆,以及最终赵祖公的离世,她的内心陷入坍塌的深邃空洞许久之后,遇见王易朗。
可以说,王易朗拯救了田熙,这也是她欣然要求改名为王田熙的原因。
“好景不长”四个字似乎伴随了文熙瑶迄今为止的人生,而第二次心碎也带来了住入赵祖公宅中之后的又一次好景不长。
王易朗被赐死,王家分崩离析,四散而去,丧命的丧命,又或是再也无相见机会的,而拯救第二次心碎的正是彼时王田熙腹中的胎儿。
虽不知腹中胎儿为男还是女,但险些随前夫而去的王田熙彼时彼刻就是只为“它”活着的。
几经周折,终于被王易朗的好友何宁救入何宅,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费尽功夫弄来一整个新的身份——何宁新纳之妾文熙瑶。
在此之后,何禾顺利降生,文熙瑶开始进入人生最平淡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时期,心境也慢慢平和,不再为早年悲惨痛苦的遭遇反复折磨。
何禾自幼懂事,有主见却不当面忤逆长辈,让文熙瑶无时无刻感到无尽舒心。
母女两人之间像是上辈子就遇见过一样,有着彼此之间特别的默契,唯二的分歧中第一次产生在何禾决定参选秀女之时;另一次就产生在几日之前,为何禾满屋子胡乱翻找定神一事。
在得知宫里传出了新一次征召秀女的消息后,何禾首当其冲找的就是自己母亲,但没有直接表明自己心意,而是借由何汀之前参选秀女的话题把自己想说的慢慢引出来。
文熙瑶记得那一天是天上下灰的初冬,京师兹由一过完天朗气清的爽利深秋,随之而来的就是连续十几日这样尘土飞扬、骤然阴冷的天气。
平时爱在屋外溜达,或是直接出家门上外头去瞎玩儿,到回家吃饭的时间才回来的何禾,此般天气只能留守家中的屋里,看着母亲文熙瑶一针一线地做着针线活儿,为何禾的帕子上绣上几束稻禾。
“娘,因我名禾,缘自此才在帕子上绣上禾苗?”何禾找来几绺彩线,闲来无事,开始手编起五彩穗子来。
“你可知禾苗与杂草之形相似,为娘怎会在你帕子上绣上杂草,莫不是我女真要改名何草?”文熙瑶难得与何禾开上一次玩笑,却被何禾当真,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在说笑。
“哎呀!娘!我不过一时口误,何草,禾草……哈哈娘,咱家这姓真乃万里挑一的好姓。”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文熙瑶把针线停在绣稻穗的金线与绣稻杆的绿线处。
“您听啊,何如之何,何故之何,缘何、如何、为何之何,都为吾姓之‘何’,吾名又为禾,故此有些话说起来像是口舌不顺似的,您听听,‘因何——何禾——今日与何宅文二夫人在家中做针线啊’?”
何禾把连着的三个同音字拉长分开念,说着自己就笑开了,见文熙瑶没反应过来,还是止不住笑,笑得直滚入椅子。
“啊,何何禾,确似口舌不顺……”文熙瑶察觉过来,也开始笑。
“咱家桂禾汀楼听来也是,爹爹说是我们姊弟妹三人的名,可听去却像没有我似的,只有贵、何汀两人。”
文熙瑶脸一沉,但很快转而微笑,“一己之言!虽不知缘由,你爹爹特意把你的‘禾’字放在三人最中,还说没有你似的。”
但何禾却知道,或是说记得,彼时为了助母亲避嫌,何老爷子闹得满城人尽皆知,自己得了位小女儿,求来这个禾字,之后又把自己的名放在翻修后的宝膳阁——桂禾汀楼牌匾的最中间。
“只是一说罢了,爹爹如何对我,禾儿岂能不知。”何禾眼睛眨巴着,想起一事,“娘,我在外头听别人说,年节之后或又要选秀女了。”
“再选秀女?从何处得知的?”文熙瑶不自觉地想到何汀决定应召秀女之选那年,何宅中所有人在那一阵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