邘邑子弟中除了计侨、西门庆二人,其余子弟倒是多数能服从安排。当然,其中也有不乏激进的年轻人,当庭向于正提出建议,希望他能带兵回援邘邑,学习许国的国君姜新臣,从郑人手中光复邘国。
邘郑自然是血仇,于正好歹也是出自于氏宗族的,内心肯定也是有此想法的。然而此时的大背景是,楚人伐郑,身为霸主的齐国是站在郑人这一边的,打得还是“尊王攘夷”的旗号,给出的定义是“蛮夷侵略中原”。
在这个背景下,若是自己趁此发难,不说黑山军能不能真正打得过强郑,你让霸主的齐国会如何看,又会如何行动。
这些外交上的考量还需细细琢磨,因而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一个多月后,邘邑又派了使者来,此次因为使团人少,轻车简行,倒是来得很快。
使者通报了国君的决定,正式将于正在族谱上列为小宗,算是将他从邘国继承者的顺位上划去了。主辱臣死,黑山士大夫闻言纷纷非常气愤,国君的年纪正值鼎盛,他们本也无多少争位的心思。但是如今国君这一番举动,防贼一般的做法,却是实实在在的羞辱。
特别是跟着于正从邘邑出来的西门吉、计察、义宁等人,更是气愤不已,言道要回邘邑面君,为自己主君分说一二。
其他卫人提拔的“士”们也跟着嚷嚷道:“什么狗屁邘国,如今不过一邑之地,还没我们黑山好呢,邘国人就是小气,还把这破落玩意当个宝一样,咱还不稀罕呢。以后大宗是大宗,小宗是小宗,别再来我们黑山打秋风了。”
邘邑的使者连连给众人陪着笑脸,安抚众人情绪,复又说道,国君也不是完全那么偏向,还是惦记着嫡次子的公子正的。这不,考虑到公子正已经加冠,年纪到了,却是给他说了一门姻亲。
果然,做父母的就是爱干涉儿女的婚姻大事。
还不待于正有所表示,手下们却是纷纷着急问道:“说得是哪家的女子?我家主君素有贤明,可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婚配。”
看样子手下们却是比于正还要心急,在他们看来,如今黑山上石城邑和康邑的基业已日渐稳固,也确实是该给主君找个夫人,家中多个主母了。
如此,主家家业才会兴旺,主家的事业才能千秋万代传承,他们的子孙也能千秋万代服侍主家,与其同休。
使者笑着答道:“此次的联姻对象乃是燕国的宗女。”
燕国,更准确的说是南燕国。南燕国与召公后代的北燕国不同,北燕国乃是姬姓,其地在辽东,原称郾国、匽国。
而南燕国是姞姓,黄帝之后裔封国。始封国君为伯鯈,乃轩辕黄帝之后吉光的后裔。南燕国发祥地在浚水河畔(今河南延津东北45里处),此时的位置大致处于黄河南岸,郑国和卫国两国之间。
姞姓的南燕国虽然爵位为“伯”爵,但在郑、卫两国的侵攻下,国土面积大减,此时却只是个只有两三座城邑的小国。
更因其尴尬的地理位置,使得它一直在郑卫之间摇摆,时而亲卫、时而亲郑。
比如周惠王二年(公元前675年),周王室争立,爆发了王子颓之乱,卫与南燕国支持王子姬颓,而郑国则支持刚即位的周惠王姬阆。于是双方大战一场,结果卫与南燕联军战败,郑庄公甚至还俘虏了南燕的国君燕伯仲文。
郑国因为此次扶助周惠王复辟之功,被周天子正式赐予了虎牢以东之地,也就是本来的邘国之地。在周天子的出卖下,邘国又受背刺,好端端地割让了大片领地,从此邘国彻底沦为了邘邑,沦为了微不足道的附属小国。
南燕国虽也沦落了,但是因为姓氏的原因,却成为了小诸侯国们争相联姻的对象。南燕国为求自保,也是积极地将国内的公女、宗女们拿去联姻。一旦燕国的女人们为诸侯诞下的公子能继承君位,那多少对外家会有些扶持,这已算是子宫保国了。
《周礼》规定同姓不婚,“男女同姓,其生不藩”。甚至“娶妻避其同姓,畏灾乱也”的说法。
《礼记·曲礼》更说:“同姓为宗,有合族之义,故系之以姓……虽百世,婚姻不得通,周道然也。”
所以才有合“二姓之好”的说法。
要知道,此时的诸侯国大多是姬姓的,周初分封,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所以那些异性的诸侯国,比如姜姓的齐国、妫姓的陈国、子姓的宋国等,都成了姬姓诸侯们联姻的热门对象。南燕国虽没落,但是诸侯们取为姬妾,或者为嫡次子和庶子们联姻却是可以的。
于是,邘国的国君,于正的那个便宜父亲,为了补充于正,拿出了祖上传下来压箱底的几件宝贝,派出使者带着它们向南燕国求取宗女。这一切,便都是由眼前这位使者一手操办的。
使者自认为自己这趟差事办的漂亮,却是得意洋洋将南燕国宗女的情况拣重点说了一些,无非就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那一套,让于正对自己的联姻对象大致先有一个了解。
……
此时的南燕国宫室之内,正有一对姐妹花互相诉说着自己的少女心思。
她们一个是南燕国的公女,另一个则是亲族的宗女。两人皓齿明眉,气质高贵,又正值豆蔻年华,端的是一对美人儿。
本该正是无忧无虑的大好年纪,然而此时二人却互相述说着彼此的哀愁,郁郁寡欢。南燕国的公女已经下定给郑国,即将成为郑国国君的妾室;而那宗女则是下定给了邘国,即将要嫁到黑山,成为大夫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