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司作为主管民事的综合性衙门,其下又分为几个小衙门,其一,管理村寨的,叫做乡宰;其二,管理钱粮的,叫做司库。
今日于正体察民情,观察铁钱的推行情况,首先便对布政司司库的吏治提出了不满。
为吏之道,不是应该责任都归于底下,荣誉全归于主上的吗?这样,至少能保持最高统治者的威望不被动摇啊,如此才会有执政的公信力。这人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自己推脱了个干净。
“主君,这人才紧缺啊,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么一人,你看……”
“那就罚俸留用,通报批评,然后你们布政司继续加强吏治教育。”于正也知道这时代识字的人都是个宝,黑山上尤甚,不得不稍做让步。
上面政策的失败,很大程度还是下面的吏治不行,布政司作为对接基层最多的衙门,尤要注意吏治的建设。
铁钱的实际推行情况并不理想,于正只能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离开了。
回去之后,他对着手下们重申了这是铁钱推行的敏感时期,要特别注意对外的措辞。这新币政策,乃是由黑山的司库衙门领头推行的。
如此,即使新政真的失败了,只要处理一二责任人,还是能在基层挽回大部分民心的。
……
“怎么样,回收了多少?”
计察与手下吏员们点着蜡烛忙到了深夜,统计着今日铁钱推行的实际情况。
伴君如伴虎,随着于正在黑山的统治愈发稳固,计察明显感觉到自家这位主君的性格愈发难以捉摸。所以,他也愈发勤勉和小心谨慎。
如果这铁钱新政真的失败,不但掌控钱粮的司库要受挂落,恐怕就连计察自身也难逃其责,甚至可能被推出来,消解民愤。
当然了,如果新币政策侥幸成功了,那么司库的功劳也是巨大的,各种奖赏是跑不了的。
反正,若是成功了,司库很好地执行了主君的意见,是主君圣明;若是失败了,主君成功处置了祸乱黑山的奸逆小人,还是主君圣明。
统治者威望是不能轻易失去的。
“大人,统计出来了。”手下小吏忙了半宿,终于有了明确的数据。
“今日共发了近五百人的工钱,库中总共支出的铁钱为‘十万六千余钱’。今日粮店共计回收了‘九万四千余钱’,其它如布行成衣铺等共计回收‘六千余钱’。”
也就是说,忙活了一天,也只散出去六千余钱,大多数人还是把铁钱换成了粮食,又重新流回了司库中。
这本无可厚非,毕竟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是饿怕了,觉得还是粮食稳妥。但于布政司和司库而言,这就是他们工作的不力了,铁钱流通性远远不够预期。
“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咱们商议商议。主君今日可是重申了此事由我们司库衙门领头去做,这既是荣耀也是责任啊。大功和大过,大家自己选吧?”计察对着下首的小吏们开诚布公说道。
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出列发言:“大人,小人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但讲无妨。”一筹莫展之际,计察自然有兴趣听听他的想法。
只见那小吏洋洋得意说道:
“既然百姓们还是习惯以铁币兑换粮食,导致库中的铁币流不出去,不如明日开始,我们就逐步限粮。
明天粮店就仅提供价值八万钱的粮食,那么另外两万余钱不就留在民间了嘛。”
“这……”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看夜已经很深了,计察只得答应先试试再说。
于是,限粮政策未经通报,便在黑山试行了起来。
第二天,司库又发放了十万余钱的工钱,人们还是大多都去兑换了粮食。不过因为限粮政策的影响,确实有两万余钱留在了民间。
眼见有效果,第三天,司库又发了十万余钱的工钱。
结果,就出事了。
“换粮了,换粮了,一百文粮食换九十升粮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吆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