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匆匆入得宫来,经过侍者传报,顺利来到了国君的草庐寝居殿内。
室内,却是宁速大夫、华龙滑大夫以及看病的巫祝祝阿都在,几人正聊着朝堂之事,于正见过礼后,一时倒也凑不上前来,只能在众人身后暗自观察着国君的气色。
越过几人背影,于正见国君的脸色虽然仍旧憔悴,但比往日来说已是好了许多,脸上红润了不少。而且进屋说话这些功夫,国君咳嗽之声也是不多,看样子症状的确有所缓解。
于正欲要凑近细看,却被一声喝斥吓了一跳。
“放肆,国君榻前,岂敢无礼!”
原来是宁速大夫见于正无状地探头过来,欲要细看君主的面容,故而出言呵斥。
华龙滑大夫也被吓了一跳,闻言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中暗乐。
好在于正机灵,却是赶忙俯身请罪道:“国君、大夫恕罪!正因献药之故,日夜心忧国君近况起色,一时心急,这才失了分寸。”
既然众口铄金,都认为是他献的药,他也大方地把此事揽了过来,多少是分功劳,不能白吃了这哑巴亏。
国君闻言,自也为其说项:“宁卿且饶他这一回吧,于正大夫也是医者心急之故,寡人这病得以好转,他属实厥功至伟。”
如今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皆是良药之功,国君姬申心中对于正又多了几分看重之情。
宁速大夫闻言这才作罢,却仍威严地说道:“此番救助国君寒疾,汝功莫大焉,不过大夫切不可居功自傲,更当尽心竭力才是。未来卫国兴复,自是不会忘了大夫之功。”
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勉励他。
于正赶忙谦卑地道:“谢大夫赐教,小子必不敢忘。”
一旁的巫祝祝阿见于正刚才一直打量国君的气色,也开口言道:“国君身体得大夫良药之故,现下已好了大半,接下来只需卧床静养,补些元气便无大碍。”
接着他又对着于正夸赞道:“大夫毕竟邘叔之后,家学殷实,不仅练兵练得风生水起,连医道也有涉略,祝阿实在佩服。”
于正闻言微微一笑,谦逊了几句,打了马虎眼。
华龙滑大夫则阿谀道:“想是上苍不忍卫国失了中兴明主,才借于正大夫之手将此神药献上。”
众人纷纷附和,周人迷信,归功于老天,这话倒也没错处可挑。
“大夫荐药、侍疾之功,孤亦会铭记于心。”国君姬申对着华龙滑大夫言道,语气真诚,已然把他当做了心腹。
“此乃人臣本分。”华龙滑大夫下拜谢恩道。
好啊,原来是你在使计离间我和公子辟疆,于正总算找到了罪魁祸首,心中气愤地想道。
看样子,这华老贼背后有能人啊。以他的性格竟舍得不贪全功,而是把首功给了自己,让自己和公子辟疆生隙。
这却是华龙滑大夫的谋士羊角殊的高明之处了,他劝诫自家主公,若是此药真的有效,凭借主公的侍疾和荐药之功足以成为国君的心腹,即便是多了献药之功,也不见得能多得什么好处,还不如给仇家于正添些堵。
于正制成此药十多天了,却全然没有进献国君的意思,其意图如何,不问可知。
敌所不欲,正是我之所欲也!
华龙滑察觉到于正望向他的眼神都要冒出火来,心中却暗自得意不已,此一招看似资敌,却实实在在是一举两得。
两人暗下过招,众人自是不能察觉。只听宁速大夫继续说道:“祝阿大夫,以国君目前的身体,可能短暂主持议事?”
“马上就是正朔大朝会了……”宁速大夫忧心地说道。
一年之始曰“正”,一月之始为“朔”。
正月初一便是“正朔”日,又叫“岁首”。做为一年之始,不论此时还是后世,大家都非常重视。后世的“春节”,便是由此时的岁首祈岁祭祀逐渐演变而来。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旧时称历书为皇历,颁历法乃是天子承接天命、体现皇权的重要手段。而“正朔”便是历法的第一天,历法正朔,被视作是政权的标志,可见这一天的重要性。
作为一国诸侯,国君需要在这一天接受臣子们的集体朝拜,叫做“正朔大朝会”。
臣子们作为地方上的封君,要在这一天来向诸侯述职,类似现在对各级官员的“绩效考核”或曰“目标管理”。若是不来,那后果会非常严重,“一不朝则贬其爵,二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师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