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赳赳气昂昂,于正亲帅一“两”人马,打头先行,为车队前导。又有一“两”人马殿后而行,确保众人后路无忧。
其余四“两”人马则被安排在难民队伍里,帮助维持秩序,保证整体队伍的行进速度不要太慢。
此一番安排,倒也颇具章法,看得许穆夫人连连点头。如此既保证了车队的安全,又不会让难民拖累行进速度。原本还担心他太过年轻,不想却是个有章法之人,想必此人日后对卫国能有所助益。
军伍整编,确在一定程度上建立起了于正在队伍中的威望,故而心中不免有些自得。原本麾下只有寥寥数人,如今却整编出了六“两”人马,统带着这许多人去投卫君,待遇想必也会好上许多。
“快些,快些,马上就到曹都陶丘①了,那是天下大都,不论粮食布匹还是各类物品皆是应有尽有,咱们走快些,到了那里再行修整。”于正忙前忙后地指挥着,催促着。
人群闻听此言,行进速度又稍稍提了几分,人总是要些目标和动力的。
另一架马车上宗女们见此也是谈兴渐起,聊起这位于正新晋的“义士”来。
这些宗女昔日十三、四岁花样的年纪就随着公女远嫁到了许国,如今二十来岁方还。无疑最好的时光都留在了许国清冷的宫室之中,奉献给了国君和夫人。
夫人才情出众,很是得国君的宠爱,也确如之前的许国大夫所说:国君之宠,专于夫人一人。宗女们却连自荐枕席的机会都没有,又常年困于宫中不得外出,不知幽闭了多少少女心思。
“春妹妹,看什么呢?可是又在偷瞄前队的公子正?”
“茗姐姐,休要胡说。我不过是嫌车内烦闷,撩起帘子透透气罢了。”宗女姬春放下帘子,出言轻声反驳道。不过瞧她低眉顺眼、脸颊红臊的样子,却分明是被别人瞧破了心事,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
“春妹妹,公子正此番得了夫人的赏识,到了卫国爵位上怕是能更进一步。看这模样虽然黝黑了一些却也周正,出身也好,妹妹对他多有关注,甚或起了别样心思也是正常,却要遮掩什么。”
宗女姬茗对着年龄稍小些的姬春说笑道,同车的众女闻言也一齐打趣揶揄她,车内难得出现了些许笑声。
却也有人仍旧忧心忡忡:“以卫国如今的情形,也不知我等父兄情况如何,家中基业又是否得以保全。那邘国虽听闻落魄,但卫国如今也大不如前,这公子正的身份的确也不算辱没了你,总比再去它国为人仆妾要好。”
言语虽关切,但过于现实。此言一出,车内的氛围又变得沉郁起来。
宗女中久在许国宫室之中,不少也都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她们说得好听点是地位尊贵的宗女,但以如今卫国的情形,此番回国却是祸福难料。以她们这二十来岁的年纪,想要有个好的婚配本就不易。如今卫国又如此局面,以她们的宗女身份,即便是当做卫国的礼物,送往各国权贵处寻求援助,都不一定能有个好去处。
女子的命运向来不由自主,即便贵如许穆夫人也是如此。
众人都是许穆夫人亲近之人,自然知道她的过往。夫人有才情,有绝色,早年间便已名扬各国,又何尝少了求取之人,便是如今威名鼎盛的齐桓公也曾是其中一位。
许穆夫人选择的是谁,就是当时的齐国公子,如今的诸侯伯长姜小白。而今她嫁的又是谁,却是许国的国君姜新臣,不然她也不会叫许穆夫人而该叫齐桓夫人了。
许穆夫人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只能是诸侯间的政治联姻,所以她从卫国安全的角度考虑,认为许国弱小,离卫国又远,而齐国强大,又是卫国的近邻。如能嫁到齐国,卫国遇到什么危难便能得到齐国的救助。
但是最后许国国君许穆公许以重利,当时的卫君又固执己见,最终还是将她嫁到了许国。或许是许穆公给的重利让人心动,或是是当时姜小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齐国公子,能不能继位也不好说。反正最后不仅夫人错失了一段良好姻缘,卫国也失去一姻亲强援。
事实证明,许穆夫人是有远见的。当年那位不起眼的齐国公子,如今却成为了名震天下的齐侯。虽然许国国君励精图治,可小国依旧是小国,需仰大国鼻息。
“若是妹妹果真有意,不如去寻夫人……”
姬茗还要再说,姬春却有些意兴阑珊了,她打断道:“姐姐莫要再说了,我虽在众姐妹中年纪最小,可仍比那公子正大着几岁。他不过刚加冠之年,而我却已……”声音愈发幽幽,却是再难说不下去了。
古人二十而冠,于正前不久离开邘邑时才刚加的冠,今年正好二十岁,而姬春如今却是二十三岁的年纪了。虽只大了三岁,但在这个女子十四、五岁而婚,三十的妇人就被称为徐娘半老的年代,确实显得年纪有些大了。
众女相顾无言,只得再次沉寂下来,想着未来前途未卜的命运,默默随着车队赶路。
一日后,拖家带口的队伍总算是千辛万苦地来到了曹国的国都陶丘。曹国的国君曹班如今却不在国都之内,受齐国相邀,此刻曹伯正领兵与宋公、齐侯一起领兵驻于灞上,与狄人对峙。
前来迎接许穆夫人的乃是曹国的大夫,见众人多是破衣烂衫,连甲士也是如此,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轻视之意。草草迎接之后,却是连城都不让入,略微给补给了些粮草,便派人将众人引去边地的漕邑,也就是新任卫君如今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