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落武者狩(三)困兽之斗(1 / 2)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

清人在消,驷介镳镳。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清人”就是清邑之人,这首诗是说清人戍卒们看上去兵甲齐备、威武雄壮,实际上却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乃是一首讽刺之诗。

于正作为后世的语文老师,对这首名为《清人》的诗自是熟悉,这也是他会想出落武者狩的原因。因为提前知道,这伙溃卒大多数是“清邑之人”,所以只要在他们回乡的目的地前守着,则必定能拦截住他们。更何况他还有谋划,收买了附近的山民小孩,布下这引君入瓮之局。

作为穿越之人,于正能倚仗得也只有他脑海中那些来自后世的记忆:那些记载着历史大势的文献,那些简单易懂的科技知识。

渐渐地,他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计划:留在邘邑发展,势必要受郑人掣肘,事事不便,不如跳脱出去,谋求从外破局。

于是在征得国君同意后,他带着自己手下十人离开了邘邑,言说要去出仕它国。而这一趟清邑之旅,便是为了搞些装备。毕竟手下数人多是仆隶出身,不可能自备兵甲,而于正不过国君众公子中的一个,自也囊中羞涩。

前番数次猎杀落单的甲士,也算顺利,众人手中有了不少青铜武器。不过这狩猎三人队伍却尚属首次……

“若要财货,我们身上有的尽可给你。可是这兵甲是我们士人的门庭,如何能给。”三人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手中紧握武器做好了一搏生死的准备,以兵甲交换对他们来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春秋时代,青铜产量本就稀少,又要做礼器,又要做兵器,还要做流通的货币,可说每一两都十分珍贵。一柄青铜兵器,往往是家族世代传承的,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奴隶是不能佩兵的,只有贵族和国人才能使用青铜兵器。

甲士们会拒绝也很正常,因为手中这柄青铜兵器,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武器,更是家族的荣誉和传承。这柄青铜兵器上面有来自他们的祖辈、父辈的鲜血,而将来也是要传给儿子、孙子的。

因为有这柄青铜兵器,他们家才能世代成为高人一等的甲士,得赐“食田”,全家不用受那农耕劳役之苦。

因为有这柄青铜兵器,即使此次溃败必然要受牵连,他们也有信心能凭着它再立功绩,再次成为“士”人阶级。

眼见商量不通,那最后也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真正“兵戈”相见了。不过困兽之斗最是危险,杀敌之时也要珍惜自家性命,毕竟穿越者可是超稀有动物。

“不识好歹,那便拿命来吧。”于正一马当先,提着他的青铜翼耳戈①率先展开了进攻。

这青铜翼耳戈乃是离开邘国时他的便宜父亲所赠,戈身刻有纹饰瑞兽纹,以示其战无不胜、威武不屈之意,也是持有者身份与权力的象征。毕竟邘国祖上也曾阔过,所以这戈无论是用料还是形制,都是上佳之作。

于正挥舞着青铜戈,当头先是对着那甲首一记斜侧挥砍而去,却是不能立马建功,被对方的青铜钺迎面的横档拦住。见此,他立即改砍为勾,顺势利用戈的勾处来了一记勾带,想要让甲士的兵器脱手。谁想却如石牛入海,明显是对方气力更胜一筹,紧握的兵器竟然不动分毫。

没法,于正只能再次变招,改勾带为“嘬”,也就是直刺,朝他的胸膛刺去,欲要逼他后退。如此戈类兵器的“砍”、“勾”、“刺”三板斧也算是用尽了。

却见那甲士只是微微一侧身,就轻松躲过于正的直刺一击。看到于正力气用老的时机竟然还反攻了过来,青铜钺一记“劈斩”当头而下。

好在身边的仆杨见机得早,及时抽身回来帮助于正格挡了一下,这才没让于正受伤,却也惊出他一身冷汗。仆柳这时也赶紧护卫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戈好歹将那甲首逼退了几分,护住了主家的安全。

于正差点就死于甲士的青铜钺下,此刻仍是心悸未停,反应在手上就是握兵的双手颤抖不已,十分力气已是去了五分。不过他也知道如今没有时间让他矫情,让他去慢慢适应战场。

于是稳了下情绪,让自己的手别再抖得那么厉害,他再鼓勇气,提着自己的青铜戈重新加入战斗,援助场中的仆杨仆柳兄弟。

那仆杨仆柳兄弟本来是被于正安排用来先对付那眼睛中箭的受伤甲士的,那甲士因为眇了一目,身手必然大大下降,先解决了他,才好更加从容地夹击其他人。谁知二人毕竟奴仆出身,没有受过正规的武艺训练,以二敌一,对面还是个伤患的情况下却还是久久不能建功,只是给对方身上又带去几处伤口。

如今重新以三对二,战况却是更加胶着,谁胜谁负尤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