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活人之躯,养死人之灵。”钱爻拧着眉头看了看重华苑的方向:“李孚一,你废了这么大功夫,把洛阳的灵魂重新摁回他的躯壳,为了什么呢?”
钱爻现在有些不确定洛阳是不是李孚一杀的了。
洛阳这状况,分明是死了以后,被人重新找回了魂魄,然后重新摁回身体里,虽然魂魄已经是鬼,但身体却是活着的。
他非阴非阳,非死非活。
如此这般,可以说只要他不脱离这个躯壳,那就是超脱在人鬼两界,就连阴司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且他不进能够保存鬼王的力量,还能够跟活人一般进食,也不用惧怕阳光。
这对鬼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
如果说是李孚一恨洛阳,又怎么可能会这般做?那不得想着法儿的折磨他,最好永不超生,最好永不入轮回,可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是这样对洛阳的。
“所以,你应该不恨洛阳的吧?”钱爻眯着眸子看着重华苑的方向,轻轻开口道。
如果这样是恨,那估计全天下的小鬼都巴不得有人能够这样恨他吧。
“你不恨他,还把他的魂魄摁了回来。”
“李孚一,洛阳不是你杀的对么?”钱爻眸子难得有点儿复杂,眸光明明灭灭怎么都让人看不穿。
钱爻转过身,静静的盯着那个已经空了的暗格,这地方的机关,应该是李孚一后来建的。
这盒子里有什么东西?洛阳取这个盒子究竟有什么用呢?
刚才洛阳看到盒子的时候,眸子明显的一亮,整个人都好像变了一样,如果不是查探到他的灵魂残破缺失,钱爻都几乎要认为他是个正常人了。
钱爻静静的思索着,然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暗室,钱爻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回到了清园,他走时设下的禁制并没有被人触动,也就是说没有人来过这里。
他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脑海里像是走马观花一样,把所有他能够想起来的事情全部都回想了一遍,然而怎么样都和这些他所发现的事情串连不起来。
问题还是出在李孚一身上。
五年不见,那人身上的秘密早已成团。
他只有把这些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开,才能够看到那最终的真相!
灯火亮了一夜,而房间内的人却一夜无眠。
与此同时,重华苑,燃烧着的人鱼烛发出明亮的光芒把整个房间照的如同白昼。
李孚一半倾着身子坐在软榻上,他一手端着个小酒杯,眉眼泛着微红,削薄的唇角沾着些许酒渍,抬眼之时,眼底都透出些许微红。
“东西取来了?”李孚一抬眼静静的看着那个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黑影,眸子看着那个盒子,神色莫名复杂。
“嗬嗬……”洛阳张口想要说话,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是如同破败的风箱一般,空空的,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来。
“说不出来,就莫要开口说话了。”
“你当年被割喉断脉造成的伤害太大,饶是孤从他们手里夺回了你的魂魄,重新摁回这具身体里。但你已是死灵,身体上的伤,没办法如同常人一般养养就能痊愈,就算孤把你断裂的嗓带接上,你仍旧说不出话。”
李孚一静静的看着洛阳,冰冷的神色此刻竟然带了一丝缓和,他抬手摸了摸洛阳的头,就像是小时候洛阳那般摸他一样。
那时候那个人还在,他也还是那个谦谦如玉的太子殿下,还没有变得如今天这般面目全非,那时候他跟在那个人身边,跟着他一起学艺,跟着他一起读四书五经,跟着他一起探讨天下,跟着他把酒当歌,叹民生几何!
他不能喝酒,沾酒就醉。然而那人却是千杯不醉。
那人经常性把他被子里的水给掺上酒,恶趣味的看着他不知情况饮下饮下那酒水,然后整个人如同醉猫儿一样的状态,接着,那人就跟拨弄猫儿一般拨弄他,直到那人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才会把他送回房间。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人在他水杯里掺了酒。
即便是味道最轻淡的玉露白,闻起来也是有着浅淡的酒香,他又不是嗅觉有问题,怎么可能闻不出那是酒呢?
那时候,只是想让那人开心罢了。
任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走到后来的那种地步,那么的极端,即便是那人连自己的命都搭上都不够阻拦他!
李孚一拧着眉,静静的看着那个盒子。
“师父,您大约得后悔当初救了我吧?”李孚一勾着唇,整个人的笑有点儿发苦。
“若您当初不从前朝皇城救我出来,若您当初没有从谢必安手里再次抢出我的命,我也活不到今天,您也就不必死的那么惨烈。”
“挖心,祭血而死,连个全尸都没能保下。”李孚一的眼底泛红,手指微微泛抖,他一直都不敢去想起那天风云台之上的一切!
那惨烈至极的画面,那颗心脏被活生生挖出来的样子,那人浑身鲜血被抽干整个人神魂祭天的模样!
每想起来一次,李孚一都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厉害,仿佛当年被剜心而死的不是祁陆,而是他李孚一!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无论他怎么疼,也都没有任何作用,也都改变不了当年祁陆被剜心祭血的事实,也都改变不了任何他李孚一当年做下的事儿!
不过,倒也没什么。
毕竟那人应该是已经复活了。
毕竟普天之下,能够动用祁陆法宝和法衣的人,只有他自己,除了他别无二人。
李孚一抬手摸了摸袖口里的衣角,上面的莲花纹依旧存在,他挑眉看着远方笑了笑:“师父,很快我们就会再见了……五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嗬嗬!嗬!”洛阳在一边捧着盒子发出了声音。
李孚一抬手接过盒子,然后静静的看着洛阳,眉眼轻轻的弯了弯:“洛阳,很快你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会是什么表情呢?会有什么动作呢?会不会……杀了我呢?”
李孚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一双眼都是通红的,整个人宛如疯魔一般。
洛阳单膝跪在地上,一双眸子无焦距的看着李孚一,像是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在笑。
他侧着头,抬手指了指木盒子,又发出了几声“嗬嗬”的叫声,整个人的面色都带着几分迫切。
“这就急了?”李孚一红着眼突然往洛阳跟前贴近,黑丝三千自下而垂,胸口白色的小花正好碰到洛阳的衣襟,他整个人瞬间往后一退,就跟碰到什么禁忌一般!
他一双眼睛无任何焦距的看着李孚一,嘴巴长大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人不鬼这般样子等了他五年,五年时间你都不急,怎么一听说他活了,就急了?就这么想去见他?”李孚一抬眼轻飘飘看了洛阳一眼。
“洛阳,你说……他要是知道,当年在风云台上,是你我联合才致他于死无葬身之地,你说……依照他的性子,会先把你我谁先弄死?”